第二十九章 孟婆阿芷
在地府的輪回殿盡頭有條忘川河,忘川河上有座斷腸橋,而斷腸橋的另一頭有個亭子,叫作孟婆亭,孟婆亭里有位絕色佳人,便是孟婆。在世間,孟婆一直都是被說書先生描繪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而真正的地府里,孟婆卻是一位容貌出塵的絕色美人。
孟婆名叫阿芷,她是孟婆亭里唯一的主人,阿鬼也不清楚阿芷在地府呆了多少年,只知道阿芷是受了情傷之后來的此地。這個事情她還是從一個早已經(jīng)投了胎的小鬼那里知道的:
在幾百年前,阿芷來到了孟婆亭。
阿芷看著手中的孟婆湯有些失神,生前的人和事隨著碗中孟婆湯的漣漪起伏緩緩化成水霧。
“孟婆,我愿留在這里生生世世,只求留下心中的那道傷。”阿芷幽幽開口道,她寧愿生生世世永不入輪回,也要記住那個傷她的人。她不恨他,只是想記住他給她留下的傷口,以便警醒當初的自己有多么傻。
孟婆有些詫異的看向面前清瘦的女子,“若是留在這里,你便是下一任孟婆,而孟婆可不是好當?shù)?,首先要蹚過無妄煉獄的無妄河,其次飲下斷情絕愛的斷情水。無妄河和斷情水對于完整的魂魄都很難承受住更何況姑娘如今已是殘魂。稍有不慎,你將魂飛魄散,所以姑娘你可要想清楚?!?p> 阿芷堅決的點點頭,“世間的痛我受過,世間的傷我也傷盡,如今滿身傷痕也已結(jié)痂,哪怕現(xiàn)在魂飛魄散,已然無懼?!?p> “哎,既然姑娘心意已決,老身也就不再說什么了。來人,帶姑娘去無妄煉獄!”
無妄煉獄,血光沖天,無盡地血色霧氣在繚繞,陣陣腥風聞之令人欲嘔,猩紅的血水,匯聚成河,便成了無妄河。
無妄河仿若燒紅的鐵塊一般,透發(fā)出通紅的光彩。河里所有巨大地石柱、巖壁都閃爍著駭人地血芒。
“小姑娘,這里就是無妄河,你看河里的石頭,石壁,走上去那可是真真如那燒紅的鐵塊一般讓你皮開肉綻,你現(xiàn)在若是后悔的話還來得及?!卑④粕磉呉还聿詈眯奶嵝选?p> 阿芷搖搖頭,淡淡說道,“早已是殘缺破碎的魂魄,還有何畏懼?!闭f著她彎腰脫去腳上的雪白緞靴,赤著腳一步一步的向無妄河走去。
一步步,阿芷緊緊咬著唇,額前的流海早已被沁出的汗水浸濕。她靜靜地感受著從腳底傳來的那一寸寸灼燒疼痛,嘴角卻緩緩露出一抹絕美凄涼的笑容。
過了無妄河,便是要飲下無妄殿的斷情水,斬不斷的情,忘不了的愛若真如斷情水的名字那般斷情絕愛那也是對她最大的恩賜,看著碗中赤紅的藥水,她看到了那張讓她痛不欲生的臉,他的笑,他的哀傷,他的生氣,哪一張臉都在無時無刻的提醒她,她愛他,愛到無法自拔,痛徹心扉,她心里有不甘,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想到這里,抬起手中的斷情水放到嘴邊,閉上眼仰頭一飲而盡,晶瑩的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悄然落下……從此陌路,后會無期。
當阿芷再一次回到孟婆亭,原本就弱不經(jīng)風的身體更是顯得搖搖欲墜,孟婆無奈的嘆了口氣,既然她自己選擇了這條不歸路,那么接下來的路她得自己走,他人也是干涉不得的。
“孟婆,我回來了?!卑④铺撊醯恼f道。
孟婆伸出手臂在阿芷身上一揮長袖,剎那間,眼前的阿芷已然換了身裝飾打扮。一身雪白色拖地長裙,寬大的衣擺上繡著暗紅色的花紋,臂彎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芊芊細腰,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系著。烏黑的秀發(fā)一部分綰成凌天髻,發(fā)髻上插著一根白玉發(fā)簪,而發(fā)簪的末端系著一條細長的白色綢帶,鬢角垂著的兩縷墨發(fā)更是凸顯出阿芷蒼白的面容來,她額前上面出現(xiàn)的血紅色罌粟花此刻正散發(fā)著幽冥之光。
“從今以后你就是孟婆氏阿芷,也便是這孟婆亭唯一的主人?!泵掀诺穆曇粼诳諘缂帕鹊拿掀磐び挠捻懫??!袄仙硪彩菚r候離去了?!?p> “您去哪里?”
“去老身該去的地方。”孟婆說著轉(zhuǎn)身緩緩走出孟婆亭,而她的聲音卻幽幽回蕩在孟婆亭里,“孟婆亭,孟婆亭,唯有孟婆守清秋,看盡世間來往客,只道世間情味苦,不解人世化凄潦……”
當初聽了阿芷的事后,阿鬼直感唏噓不已,她不知阿芷經(jīng)歷了什么,但是她倒是很認可阿芷的決定,若是她也遇到了傷她心的人,那么她也要忘掉他的一切,但唯獨留下那道傷,這樣以來告誡自己:一個人的一生只能傻一次就夠了。
“阿芷?!卑⒐碚驹诿掀磐ね?,喚了聲亭子里正在熬湯的阿芷。而柳子胥把阿鬼忽悠到孟婆亭之后,他的鬼影也便消失匿跡了。
阿芷隨聲望去,“你是?”她放下手中的湯匙。
阿鬼走上前去,“我是阿鬼啊?!?p> “你是阿鬼?”阿芷詫異,她之前認識的阿鬼可是無形無魄的游魂。
“我去人間走了一趟,結(jié)果就成了這個樣子,不過少君大人說,這說明我的魂魄快成形了。”阿鬼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喜悅。
而聽到阿鬼提到鬼少君,阿芷的神色有些異樣,她重新拿起桌上的湯匙開始攪拌鍋里的湯。但心里卻還是很為阿鬼高興,“阿鬼,你若是有了完整的魂魄,你是準備輪回呢還是打算留在這里?”
阿鬼頓然一愣,她剛來到地府那會兒,的確是想要趕緊輪回投胎然后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可如今卻在地府徘徊了許久,并且還認識了阿芷和柳子胥這兩個好友,若是去投了胎,那么以后鐵定是見不到了,就算是新的輪回再見也是陌生人,想想都有些惋惜。
“我還沒想好,其實我倒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也挺好的,雖然什么都不記得了,但我卻有你和少君大人這兩個朋友?!?p> 阿芷扯出一抹微笑,“是啊,有時候忘記了比記得更幸福?!?p> 阿鬼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為什么她隱隱感覺阿芷和鬼少君之前肯定有過什么,而依舊記得的人是阿芷。不然的話,以柳子胥那么心沒肺的性格,怎么會整日里沒臉沒皮的纏著阿芷,而被阿芷一次次驅(qū)之門外后依舊賊心不死硬撞南墻?
哎,看來還真是段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