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養(yǎng)你啊
晚上的時候，林世澤打來了電話。
蘇正則累了一天了，九點(diǎn)多就洗過澡爬上了床準(zhǔn)備睡覺。
她偷偷摸摸去找自己藏好了的箱子，把它打開，就著溫水吃了舍曲林和丙戊酸鈉，然后又吃了一粒喹硫平來保證安睡。
漫漫長夜對于蘇正則來說其實(shí)分外難熬，一旦白晝?nèi)说穆曇袈?，劇烈的心跳和日漸衰竭的精神狀態(tài)就會籠罩她。
她確實(shí)病了，難以啟齒，有點(diǎn)諱疾忌醫(yī)。
該怎么跟一個外人一本正經(jīng)地稱述她小學(xué)六年級第一次想到自殺的念頭？
剛想蒙上被子兩腿一蹬不省人事，就聽到了手機(jī)的鈴聲，一個不認(rèn)識的境外號碼。
蘇正則以為是騙子就給掛了，剛倒下捯飭捯飭軟軟的枕頭，電話又響了。
“真是個可憐的騙子，”蘇正則輕聲嘆息，“晚上都不休息還要工作……”
手機(jī)可憐巴巴地亮著屏幕。
“喂……”蘇正則接通電話，懶洋洋地滑進(jìn)被窩里。
“啊哈哈哈哈閨女，你終于接啦?！蹦穷^快樂的聲音驟然打破了蘇正則腦子里的安寧。
蘇正則感覺自己的心臟停了一拍，兩只手條件反射般緊緊握住了手機(jī)。
“睡覺了嘛？”林世澤悄悄問。
蘇正則緩慢地?fù)u了搖頭。
“嗯？”林世澤發(fā)出疑惑的聲音。
蘇正則發(fā)現(xiàn)自己又干蠢事了，這是電話又不是視頻。
“沒呢沒呢……”蘇正則摸了摸鼻子，“看書呢……”
“什么書？”林世澤好奇。
蘇正則左右看了看，從床頭柜上摸過來隨機(jī)一本，念了出來：“看的《西線無戰(zhàn)事》?！?p> “啥？吸血鬼戰(zhàn)士？”林世澤一下子來了興趣。
蘇正則有些無語：“什么時候把你腦子里那些英雄武器都扔掉，你說你腦子會不會整個空了？”
“不，”林世澤嘖嘖嘴，“我腦子里還有很多事情呢?！?p> “比如？”
“比如M78星云會崛起嗎，柯南最后會跟誰在一起，路飛當(dāng)上海賊王了嗎，還有……”
“還有什么？”
“秘密?！?p> “哦?！?p> “我還怕你覺得是騙子不接呢?！绷质罎稍陔娫捘穷^笑。
“騙子也要吃飯的，工作……蠻辛苦……雖然錢是不可能給的，”蘇正則磕磕巴巴地說，“但是程序還是要走一下?！?p> “世界上也就只有你才能有這么神奇的思路了，”林世澤輕聲說，“謝天謝地，你接電話了?！?p> “你在干嘛呢？”蘇正則輕輕問。
“法國這里比你那里慢七個小時，我們才中午，他們吃飯去啦，我自己排位呢?！甭牭侥沁呌惺髽?biāo)鍵盤啪嗒啪嗒的聲音。
“掛了吧，仔細(xì)讓教練看到了，他揭你的皮?！彪m然這么說，蘇正則并不打算放下手機(jī)。
“那你當(dāng)我傻，我機(jī)智的很，”林世澤笑，“我們手機(jī)都被教練收走了，我趁他們出去吃飯，所以用座機(jī)給你打電話?！?p> “……你為什么給我打電話？”蘇正則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慢吞吞地問。
林世澤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來，溫柔得就像夜空中的月色，可惜林世澤不住在電話里，那不然就可以每天都捧在手心里睡覺了。
嘖，癡漢臉，太可怕。
如果這是一本小說，女主角從開頭就這么死心塌地，怎么看都覺得好沒意思的。
哦，自己根本不是當(dāng)女主角的料，作者腦子壞了才會造出那么失敗的人設(shè)。
“我們說說話，”林世澤溫柔地問，“不好么？”
唉，還是好幸福。
傳說在北極的人因?yàn)樘旌貎?，一開口說話就結(jié)成冰雪，對方聽不見，只好回家慢慢地烤來聽。
這是個極度浪漫的傳說，想是多情的南方人編出來的。
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這個傳說，蘇正則慢慢翻了個身，小腳丫在涼爽的被子里緩緩?fù)崎_。
窗外落雨了，明天肯定又是一樹清澈的水珠兒。
“好?！碧K正則有些激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巴黎下雨了?！绷质罎烧f。
“家里這邊也是?！碧K正則微笑。
“巴黎蠻好看的?！绷质罎烧f。
“可是你以前告訴我，全世界只有被窩是好看的。”蘇正則有些不屑。
“我沒想到嘛，這個世界原來這么好看?！绷质罎扇鰦?。
蘇正則想了想，確實(shí)是這樣，少年被圈養(yǎng)了那么多年，這是他第一次走出不屬于他的牢籠，難免會驚嘆。
天高地闊，風(fēng)又溫柔，世界跟我一樣美。
林世澤長得那么好看，難道不配世界上最漂亮的彩虹和山川么……
“今天你有好好出去玩么？”林世澤笑。
“我和小洵美一起去做了指甲，吃了很復(fù)雜的懷石料理，還去幫洵美一個姐姐預(yù)約了試婚紗的時間?！?p> “婚紗？”林世澤一愣。
“嗯嗯，”蘇正則認(rèn)真地說，“那個姐姐大我一歲，都已經(jīng)要結(jié)婚了?！?p> 林世澤在那頭笑了一聲，然后沒有立刻接話。
“我還是個孩子呢?！绷质罎烧Z氣輕快。
“你一直都是孩子?！碧K正則說。
“婚紗好看嗎？”林世澤好奇地問。
“好看極了，就像動畫片里的白雪公主，”蘇正則笑，“羨慕啊?！?p> “你也去挑吧，為父砸鍋賣鐵買一件送給你?！绷质罎赏话l(fā)奇想。
“你走開啦！”蘇正則一臉嫌棄。
“怎么了，不可以嗎？我疼閨女有什么錯？”林世澤咂嘴不滿。
“怎么能讓我閨女眼饞別人呢？好好的孩子萬一嫉妒死了……”
“你當(dāng)心點(diǎn)說垃圾話，別閃著舌頭?！碧K正則哼了一聲。
“你還沒說，我為什么不能買?！?p> “因?yàn)槟銢]錢啊?！碧K正則毫不留情，語氣冷漠。
一時間的安靜，然后就聽到電話那頭發(fā)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音。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蘇正則可以想到，林世澤此時此刻的表情一定像只小敗狗，裝可憐賣乖是他最擅長的。
“我養(yǎng)你啊……”蘇正則對著手機(jī)輕聲說。
不知道那邊的林世澤有沒有聽到，蘇正則在心里又默默說了一遍。
我養(yǎng)你啊……
這是年紀(jì)尚輕的蘇正則能想到的最好的話了，以后的路不管有多艱難，她也是朝著這個目標(biāo)走去的。
這是一個靜謐的夜晚，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藥效就涌上來了，蘇正則抱著手機(jī)躺在被子里，耳邊是林世澤不知疲倦的話語聲。
然后她就慢慢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你要好好保重?！碧K正則聽到林世澤說了這樣的話，但是已經(jīng)沒有力氣回話了，被夢的引力牢牢吸在波瀾不驚的水面中央。
林世澤要是住在電話里就好了，那樣就可以每天都捧在手心里睡覺了。
這是蘇正則好幾年以來，睡得最安穩(wěn)的一夜。
世界，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