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秦恪聽見耳邊一直有人說話,也一直響著雜沓的腳步聲,但他始終緊閉著雙眼,直到屋內(nèi)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之后才睜開眼睛。
一睜眼便看見一個(gè)青色的繡花帳頂,床前的地上鋪著一張暗紅色的地毯,還有一塊簾幕被銀勾掛起來的,他能夠一眼望去窗外。
從窗欞看出去,只能看見一株梅花,是一株朱砂梅,開得很好看。
秦恪正想翻身下床,就聽見門外就輕輕地腳步聲,他連忙閉上眼睛裝睡,等到腳步聲響到近前,他瞇縫著眼睛一看,原來是船上那個(gè)大美人兒言小姐。
他被她看得實(shí)在睡不住了,才裝作剛醒的樣子緩緩睜開了雙眼。
一睜眼,便和言知語的目光乍然相接。
言知語臉頰一紅,慌忙避開了他的目光。
“你醒了!”她的聲音溫婉好聽。
“嗯,多謝小姐相救。”
言知語抬頭看她,雙頰緋紅燦若云霞:
“是我要多謝你才是,謝你幫我找回了這只金釵。”
秦恪伏在枕上看她:
“不知這金釵對于小姐而言有什么意義?”
言知語的雙頰更紅了,垂首說道:
“這只金釵是我未婚夫婿送我的定情之物。”
秦恪差點(diǎn)兒咬到自己的舌頭,心底里暗自后悔,早知如此就不去水里撿了。
早春江水寒,一下水就冷到骨子里,原想的是幫言知語撈出金釵,能博得她的好感,卻不想……
一時(shí)間,屋子里靜了下來。
言知語看了一眼天色,說道:
“快到中午了,待會(huì)兒會(huì)有人來給你送飯,我不便久留就先走了?!?p> 秦恪“嗯”了一聲,剛想起身下床,忽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同,猛然想起自己那身衣服被水打濕,該是被他們換了。
忙問道:
“言小姐,請問我的衣衫和佩劍呢?”
言知語剛走到門口,聽見他的話又轉(zhuǎn)過身來說道:
“你的衣衫被他們拿去晾曬了,你的佩劍就在那邊兒桌上?!?p> 說完,笑了一下就要走,忽的又想起什么:
“哎,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言知語,語言的言,知曉的知,話語的語?!?p> “我叫秦恪?!?p> 秦恪邊說著邊用手在空中寫劃。
“秦恪。”言知語低低的念了一聲,便笑著跑走了。
言知語走了之后,秦恪下床,果然在桌子上找到了自己的佩劍。
他輕輕一拔,劍身露出一截,寒光閃動(dòng)攝人心魄。
凰吉城果然很富庶,已將近中午可街上還是車水馬龍,人流來往不絕,小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這條街的兩旁林立的大多是銀樓、脂粉和綢緞莊,一看便是有錢人逛的地方。
秦恪從大門里一出來,就在大街上四處閑逛,他現(xiàn)在就想找個(gè)酒館,好好喝喝酒,等不及言家的人來送,他便自己一個(gè)人跑出來了。
正在街上左顧右盼,忽的看見一個(gè)年輕人往一個(gè)穿著華麗的公子哥模樣的人身上一靠,那個(gè)公子哥倒沒什么反應(yīng),可秦恪知道那公子的錢袋已經(jīng)被那年輕人偷了。
秦恪搖頭笑了笑,并沒有上前阻止,他沒那么喜歡管閑事。剛想移步走開,卻看見那個(gè)年輕人又靠到了另一個(gè)公子哥旁邊。
秦恪雙眉一皺,這人未免太過貪心了些,他花錢是有多大手大腳,一個(gè)人的錢袋子都供不了他的花銷。
秦恪看見他的衣服下鼓起一團(tuán),很明顯是一大袋銀子,已經(jīng)很不少了,可他居然還要去偷。
秦恪腳步不停的走了上去,一把扭住了那人的手。
那人“哎喲”一聲,反過身來看著他,露出一張清秀的臉。
“哎喲,兄弟,原來是你呀!”
秦恪左右看了一眼,見沒人注意他們,就捏著那人的手就拖到了一個(gè)小巷子里。
這下秦恪蒙了,怎么這人好像認(rèn)識(shí)他,可他怎么一點(diǎn)兒印象都沒有。
那年輕人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繼續(xù)說道:
“哎呀,兄弟你不記得我了,就早上在霧水邊,我們還見過的呀!”
年輕人沖著他擠眉弄眼。
秦恪盯著眼前這一張臉,回想起早上時(shí)的景象,漸漸的早上在霧水邊和他說話的那個(gè)書生……
他恍然大悟:
“哦,是你!”
秦恪扯著嘴角冷笑道:
“早上還是個(gè)文質(zhì)彬彬的書生,怎么中午就變成了一個(gè)貪得無厭的小偷了?”
年輕人嘿嘿一笑:
“我手頭緊,再說了,我偷也只偷有錢人,那點(diǎn)兒錢對于他們來說算什么呀?不就是相當(dāng)于在牛身上扯一根毛嗎?”
秦恪“哼”了一聲,轉(zhuǎn)身欲走,卻被那人拖住:
“難得有緣,交個(gè)朋友唄!”
見秦恪不理睬他,又說道:
“我叫倪凌,你叫什么?”
秦恪眼波微動(dòng):
“那我可不敢和你交朋友了?!?p> 倪凌問:
“為什么?”
秦恪笑道:
“你不是叫逆鱗么?誰敢和你一起?”
說完,他大笑著走出巷口,倪凌留在原地好一會(huì)兒才反應(yīng)過來,指著秦恪的背影“哎呀”著追了上去:
“那你以后可別惹我了,要是惹了我后果會(huì)很嚴(yán)重哦。”
來客居是凰吉城里最好最貴的酒店,尤其是三樓,可以俯瞰全凰吉城,不過費(fèi)用也不一般,來的人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
而現(xiàn)在,秦恪和倪凌便在這來客居的三樓上,倚著欄桿手里端著美酒,俯瞰這正午的凰吉城。
倪凌靠了秦恪一下說道:
“哎,你今早上那一招使得不錯(cuò)!”
秦恪斜了他一眼說道:
“什么招兒使得不錯(cuò)?”
倪凌眨眼:
“就你那一招唄!先將美人兒嚇得丟掉金釵,然后你又奮勇而出去找回來博得美人兒好感。”
秦恪聞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倪凌偏偏不怕,反而更加湊近了些說道:
“別人沒看出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p> 倪凌無視秦恪不悅的眼神又說道:
“作為你的好朋友,我可提醒你一句,人家可是凰吉城首富的掌上明珠,而且,人家已經(jīng)有未婚夫了等到秋天就成親了,你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你。”
秦恪回道:
“你什么時(shí)候變成我好朋友了?”
倪凌喝了一口酒,湊近道:
“就剛剛?。 ?p> 秦?。?p> “……”
倪凌還在耳邊嘰嘰喳喳,可秦恪卻想起了言知語那張嬌美絕世的容顏,他的血液都像是沸騰了,心里也燃起了一把火,寒風(fēng)吹過來都吹不滅,他站在原地一動(dòng)不動(dòng),心緒卻飄到了言知語身上,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正熱切的渴望得到她。
他猛的一轉(zhuǎn)頭,倪凌嘰嘰喳喳的嘴也停了下來,問道:
“怎么了?”
秦恪說道:
“你是我的好朋友對不對?”
倪凌微笑:
“那當(dāng)然了,從今往后,你我就是栓在一根藤上的……”
還未說完,秦恪打斷他:
“那你幫我?!?p> “幫你什么?”
“幫我得到她。”
倪凌像是嚇了一大跳,壓低了聲音說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秦恪的胸口還在“砰砰”直跳,他的眼睛眨也不眨:
“我知道?!?p> 倪凌雙眉一皺,語調(diào)高揚(yáng):
“你知道個(gè)……”
忽的頓口,片刻之后才接著低聲說道:
“你知道什么呀?她是你能想的嗎?你能比她家更有錢嗎?再說了,破壞人家的婚姻是有傷陰德的,別想了,你能那么近距離的看看她就知足吧!”
秦恪沉吟片刻,湊到了倪凌的耳邊悄聲說著些什么,倪凌的眼睛越睜越大,嘴巴也越張?jiān)酱?,仿佛都能塞得下一個(gè)雞蛋。
最后,秦恪退開一步,倪凌的表情也嚴(yán)肅了下來,沉吟半晌才正聲說道:
“你確定你是認(rèn)真的?你確定你得到她就能對她好一輩子?”
秦恪的眼前又浮現(xiàn)起她絕美的臉龐,他的眼神和心一樣熱切,他終于點(diǎn)了點(diǎn)頭:
“嗯,我確定?!?p> 一個(gè)漂泊多年的人愿意為了她安定下來,可以想見他的決心和真心。
倪凌的表情忽然變得奇怪又復(fù)雜,沉默良久像是在思慮秦恪的話里有幾分真心,終于他仰頭喝下杯中的最后一口酒才低聲說道:
“好,我?guī)湍恪!?p> 秦恪回去言家的時(shí)候都快到申時(shí)了,一到門口就看見言知語的丫鬟心兒站在門口望,一見他就跑上來:
“秦公子,你跑到哪里去了?小姐以為你走了,都快急死了?!?p> 寒風(fēng)里像是帶著梅花的香氣,秦恪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整個(gè)胸腔都溢滿了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