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夜寒,夾雜著霧氣,盤旋在空氣中,葉頭的露水風(fēng)輕輕一吹,便一哄而下,落向地面。
忽然間,風(fēng)大了點,樹上的水傾盆而下,將底下的人澆了個透心涼。
“啊嚏。”江欽栩吸吸鼻子,想抬手揉揉鼻尖,卻發(fā)現(xiàn)骨頭跟被凍住了似的,無比僵硬。她手掌撐著地面坐起來,環(huán)顧四周,之前滾下來被砸得太狠,她現(xiàn)在腦子還有點懵。
三哥呢?
江欽栩張大眼睛,又仔細地瞅了一圈,終于在深綠錯落間看到一抹暗金色的身影。她松了口氣,揉揉腦袋,想要站起來,卻不料那邊先動了。陸珩珈撥開枝頭,幾步便走到了她身邊,唇紅臉白的,絲毫看不出中毒了的樣子。
“你沒事了?”
“毒抑制住了?!标戠耒熵撌侄?,神色淡淡,看起來比出來游山玩水的還要淡然。
“哦。”那就是還會復(fù)發(fā),江欽栩稍稍有點失望,轉(zhuǎn)念一想又羨慕起來,有內(nèi)力真好,明明之前某人傷得比她重多了。
“還不走?”很明顯陸珩珈一早就醒了,但對于還在昏迷的江欽栩,不想背更不想抱,所以等著等著就拖了一個上午。
江欽栩應(yīng)了一聲,手腳并用地準備爬起來,人還沒站穩(wěn),忽然間感覺雙腿一次,剎那間仿佛有一把刀橫切過去,她臉上大變,“撲通”一下摔了回去。
陸珩珈聽到動靜,步子一滯,回頭,居高臨下,“怎么了?”
江欽栩臉色發(fā)白,使勁擰了一下大腿肉,竟然沒有半點痛覺。她低著頭,神色茫然不知所措,這是怎么回事?她的腿......
“可能是坐太久了,動、動不了了?!彪S后,江欽栩聽到對方又有了動作,她的心顫了顫,上輩子的記憶紛至沓來,那段無助而孤獨的記憶讓她的身體漸涼,仿佛被人丟進冰水之中,絕望而窒息。
“三......王爺,別再——別丟下.......妾?!?p> 女子一雙水彎眉緊蹙,桃花眼無淚,眼眶卻是通紅,黑葡萄似的的雙眼壓抑著一團懼意,雙手絞著裙擺,剛才似乎想要伸手拉住自己,卻又極快地縮了回去。
她是真的害怕,比上一次進宮還要恐慌。
陸珩珈若有所思,卻站在原地沒有上前一步,亦沒有后退一步。
江欽栩有些絕望,明明還是初春,可記憶里梨花紛飛的場景歷歷在目,眼前的人頭也不回地離開,只留下一句,“阿璃,我要去從軍了。”
這次,他還是會丟下她......
“三哥。”她委屈帶著哭腔,聲音極小極小,“別丟下我。”
陸珩珈并未聽到,只是整個人莫名一震,眼底微微露出一絲不耐煩,可是不知為何,剛才一剎那眼前這個可憐巴巴的女人和那人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讓他怎么也挪不了步子。
他不過打算先去四周看看路況,沒有真丟下他的打算,但以他的性子,也不會去解釋安對方的心,若是從前,有個女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他肯定一腳踹到一邊去,可真這樣做了,那人肯定會抱著他的大腿讓他冷靜。
“三哥,那個女子只是愛慕你才會當(dāng)街攔著你的,我讓陸執(zhí)趕她走,你把腳放下,好男不和女斗?!?p> “三哥,那是她們表達欽慕的一種方式,你淡定淡定,不就是被扔手帕珠釵嘛,這說明你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風(fēng)魔萬千......額,咱們不理她們,別別別,三哥,你別露出殺人的表情,不騎馬了,坐車,咱們坐車!啊,為毛她們朝我丟雞蛋?”
陸珩珈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瞬間又隱了下去,低頭瞅了眼可憐巴巴的人,一股失落在心頭蔓延,他搖搖頭,準備先去四周看看。
“王爺?!苯瓪J栩哀戚戚地又喚了一聲,垂著眸子縮了回去,她漸漸回過神來,剛才雙腿忽然缺失的感覺讓她方寸大亂,可她的腿現(xiàn)在就好好地長著,或許,只是暫時的。她如是安慰自己,可是心底淡淡的恐慌依舊沒法散開,哪怕她知道陸珩珈不會真的扔下她。
她現(xiàn)在,很想他陪陪她。
“王爺記得早些回來,這荒山野嶺的,妾害怕?!避涇浀穆曇艄首麈?zhèn)定,但很明顯已經(jīng)回過味來了,只是透著濃濃的藏不住的失望
下一刻,江欽栩的后領(lǐng)子被人很不憐香惜玉地揪了起來,她以半坐的姿勢,腳跟剛剛著地,被人很粗魯?shù)赝现白摺?p> 江欽栩一臉懵逼,“王爺,你作甚?放我下來,脖子要勒斷了?!?p> “......”陸珩珈的臉陰下來。
江欽栩很委屈,“王爺,妾好歹是個姑娘,你就算不想抱總可以背,怎么能像拎雞仔子似的呢?”
“......”陸珩珈的臉越來越陰沉。
“王爺,你走慢點,這樣是哄不了漂亮姑娘的。”
“......閉嘴!”
“哦。”江欽栩乖乖捂住嘴巴,嘴角裂開的弧度卻是怎么也拉不下去,心里甜滋滋的。
一時心軟完全不知道做了什么的陸珩珈此刻恨不得把手里的人給踢出去,另一只空著的手握了握拳,終是松開來,罷了,就當(dāng)......日行一善。
江欽栩挑的坡雖然不是什么懸崖峭壁,但兩人一路圓潤地滾下來滾得挺遠的,受傷兼中毒的陸珩珈拎著她走上去倒不成問題,但損耗會很大。
“王爺,我們還是等陸執(zhí)來找咱們吧,萬一那群人還在上面守株待兔豈不是危險?”
陸珩珈二話不說將她丟到一顆小樹底下,“你的腿怎么回事?”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
江欽栩默了默,有些消沉:“老毛病了?!?p> 陸珩珈瞅瞅她,一副極不愿意的模樣,上前蹲下來,伸手按到她的大腿上。
江欽栩到吸了一口涼氣,說話都不利索了,“王、王、王爺、爺,你、你要干嘛、嘛?”天了嚕,她哥對她耍流氓。
“閉嘴!”口嫌體正直的昭王殿下心里十分煩躁。
“王爺,我可是直男——”江欽栩差點咬掉自己的手頭,“正直的黃花大閨女?!?p> “呵?!标戠耒觳幻饕馕兜乩浜吡艘宦?,兩條大腿都摸了一遍,“腿沒事,什么時候不裝了什么時候就好了?!彼f完就起身離她遠遠的,就這濕漉漉的葉子慢條斯理地擦手,臉則是愈來愈沉,這小丫頭果真會蠱惑人心。
江·蠱惑人心·欽栩被人摸了大腿還被冤枉成裝病,她很難過,難過得快哭了,恨不得立馬就上去踹某人兩腳,可惜她沒裝病,只能咬牙切齒地看著猥瑣完她還嫌棄她的大豬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