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近又停了下來,眼神亮晶晶的,盯著葉落知看,葉落知從善如流:“后來呢?”
“后來呀!那就是我人生最灰暗的三年了!我那時候第一次出遠門,雖然學校都長得差不多,但是身邊的人忽然都換成了新同學,一個認識的都沒有,就有點而膽怯,你知道的,我膽子??!”
葉落知對上秋近求回應的目光,輕輕點頭,于是,她繼續(xù)說:“可沒辦法呀!我又不能任性地跑回家去,我那時候是村里少數(shù)幾個考上鎮(zhèn)里重點高中的,學籍什么的也都轉(zhuǎn)過去了,想反悔也來不及了。何況,我那時候已經(jīng)知道家里沒錢沒人脈了……唉,路是自己選的,我也只好認命了。
不過,后來我又遇到了一件事……”
秋近的腦袋耷拉下來,眼里的神采也變得暗淡無光。
“我在一次單元測試的時候發(fā)揮失常,失常得很嚴重,后來就一直擔心自己高考也失常了要怎么辦?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沒日沒夜地擔心,焦慮、入睡困難,到后來連呼吸也開始變得困難,胸悶氣短,直到有一天,我開始耳鳴……我當時覺得再那么焦慮下去自己說不定會掛掉,可還是控制不住擔心高考會不會失常的問題,那時候,我的全部生活就是為了高考,怎么可能不焦慮?到最后,我甚至還想好了后事。
我們家那么窮,父母為了供我上學花了很多錢,我就想,如果死了不能一分錢沒留下呀!他們都老了,白頭發(fā)都長出來了,常年的體力勞動害他們身體很不好,所以我就想給他們留點兒錢養(yǎng)老,可我不會賺錢,又可能快死了,我就想有什么來錢快一點兒的。
后來我想到了,我還有一具身體呀!我可以去賣血,等我死了,還可以把健康的器官也賣了,聽說人體的器官挺值錢的。可是好像活體是不能摘除器官的,那時候我還活著,而且,賣器官的話,要怎么賣?找誰買?唉……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出來讀書考試什么都不懂。
不過后來也是因為這樣,我沒死成?;丶业臅r候,爸媽看我氣色不好,一直很關(guān)心我,甚至我問他們?nèi)f一高考砸了怎么辦?他們也說我身體重要。
看著他們比我還焦慮又關(guān)心的眼神,我又想了很久,萬一我死了,我爸媽肯定比我還難過,所以我就開始告訴自己不要把高考當回事了,我的身體比高考重要!就是這樣不斷給自己心理暗示,我的焦慮慢慢減輕了,后來吃了藥,耳鳴也好了。
最后一年基本都是瞎混,每次一開始焦慮我就在心里默念——身體第一,考試第二……
當時高中就這樣熬過來了,好在最后考了個二本?!?p> 葉落知輕輕抱住她,微微心疼又無奈:“傻瓜,考試發(fā)揮失常有很多原因,比如過度緊張引起的注意力無法集中,還有,根據(jù)德國心理學家艾賓浩斯的研究發(fā)現(xiàn),人類遺忘是有規(guī)律的,而且通過重復記憶,有規(guī)律可循等等不同的記憶方式,人類的記憶能力可以不同程度地得到提升,你只要學會適當放松,再加上認真復習,就不會有什么考試發(fā)揮失常的情況發(fā)生?!?p> 秋近鉆進他的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子躺好,嘟嘟嘴:“是呀,現(xiàn)在也覺得那時候的自己真是傻,不過后來這些我都知道了呀!不然我早就焦慮過度而死了,你怎么還有機會見得到現(xiàn)在的我?”
葉落知在她腦袋上敲了個爆栗,嗔怪道:“胡說什么?鋪墊了這么多,你想說什么?”
秋近眨眨眼,揉著腦袋對著他笑得一臉蕩漾:“其實,我們明天不用去看醫(yī)生了。”
“為什么?”
她剛才靈感一閃,已經(jīng)給自己的反常作出了診斷:“我想,我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里了?”
葉落知似乎早已料到,語調(diào)依舊慢條斯理:“說說看?!?p> “我在生氣!我爸媽當年連我的高考都可以不在乎了,可是現(xiàn)在,他們卻不肯支持我對工作的計劃。我其實只是在生氣!他們不相信我!還把我辛辛苦苦想出來的計劃當成一無是處的絆腳石,誰都可以不信我!他們怎么可以?”
“所以,你跟你爸媽生氣,卻跑來跟我提分手?”葉落知忽然覺得自己失戀得好冤枉!
秋近不自在地笑了笑,狡辯道:“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容易腦子不清楚……而且,當時那種失望透頂?shù)男那?,我對自己很失望!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現(xiàn)在呢?還是這么覺得嗎?”
這回換上得意的笑容,秋近耍著無賴:“證都領(lǐng)了,配不上你也甩不掉我了,后悔了吧?”
葉落知若有所思,點頭:“嗯,后悔了?!?p> “什么?葉落知……”秋近剛要發(fā)飆,葉落知又自言自語著:“應該早點兒領(lǐng)證的,拖太久了。”
“?。磕阏f什么?”這人不按常理出牌!
葉落知神色認真,皺眉思索:“當我在醫(yī)院醒來,看到你趴在我床邊的時候,那時候就應該去領(lǐng)證的,拖太久了。”說完還低下頭,一臉懊悔。
“那時候?原來你那么早就……”秋近驚訝地抬起頭看他,他亦垂下頭看她,眉眼含笑,像只狡黠的狐貍,“后悔了吧?來不及了。”
她暗暗高興,雖然救他的時候,完全沒料到兩人還會有交集。然而想想自己如今的境遇,終究有些愧疚,自己實在太差勁了,真是委屈他了。
她忍不住想說服他:“可我就是個被寵壞的孩子,沒本事就算了,還一不高興就胡鬧。你真的不用再猶豫一下?”
他佯裝無奈:“有什么辦法呢?誰叫我對你一見鐘情,二見傾心……”
她害羞地偷笑,恬不知恥地追問:“我長得有那么好看?”
他抬起她的臉蛋,略一沉吟,煞有介事地說:“可能,我該去配一副眼鏡了。”
她學著他沉吟了片刻,煞有介事地嘆氣:“可惜!來不及了?!?p> 他親了親她,寵溺一笑:“是來不及了。證都領(lǐ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