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師（二十三）
這一夜無論是針對孔熙還是孔然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一夜，顧熠原本想留下來幫忙，卻被孔然拒絕，孔然將顧熠送到門口，看著重傷未愈的孔然，再想著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孔熙，顧熠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勸慰眼前的孔然，只能留下了一句我明日再來，就離開了。
顧熠剛回到張府，就聽見張夫人著急的聲音。
“還不快去找，管家多派些人一起去找少爺”
“誰要找我”
顧熠一出現(xiàn)就被張夫人拉住，張夫人前后打量，確定顧熠沒有受傷之后，雙手合十，念了幾句阿彌陀佛，神佛保佑。
“你嚇?biāo)罏槟锪?，最近燕京不太平，昨日許多家的公子都遭人暗害，甚至有人被殺，你今日一個(gè)人出門，沒有帶奉安也沒有帶仆人侍從，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讓為娘怎么辦？”
張夫人越說越激動(dòng)，說到最后甚至哭了出來，顧熠只能不停的安慰著張夫人，最后只能答應(yīng)張夫人，日后出門一定會帶著奉安和三個(gè)侍衛(wèi)，就算去東宮當(dāng)值，也會帶著他們直到進(jìn)入東宮，輪值結(jié)束之后再由他們保護(hù)著回來。這樣，張夫人才安心了一些。這時(shí)候崔子榆也接到了顧熠回來的消息，匆匆趕了過來，后面跟著張?jiān)茓珊蛿?。看到顧熠平安無事的回來，幾人才安心下來。
“今日是拜月節(jié)，但是昨日之事，只怕今晚的燈會只會是人心惶惶”
“那今夜我們就在府中賞月就行”
顧熠這才知道今日已經(jīng)是八月十五拜月節(jié)，不知不自覺自己成為張?jiān)评梢呀?jīng)大半年了，可是不僅下毒的兇手一無所知，沈朝暉登基之事更是遙遙無期，想到沈朝暉在護(hù)國寺對慧明大師說的那番話，顧熠只覺得前路漫長，艱難險(xiǎn)阻。
張夫人認(rèn)為最近燕京不太安全，今夜拜月節(jié)原本應(yīng)該是舉府出游，賞花燈，猜燈謎的好日子，最后張夫人還是決定就在府中賞月，顧熠、崔子榆和張?jiān)茓勺匀粵]有意見，只是敘兒看起來卻不大高興。
東宮之中，顧昭坐在在沈朝暉左手一側(cè)，而張丞相和謝大人則坐在沈朝暉右邊，齊銘站在沈朝暉的身后，李大人站在殿中匯報(bào)著昨日世家子弟遇襲之事，張丞相和謝大人都坐在一旁。
“昨日一共有八位世家子弟遇襲，除了張丞相家的公子、謝大人家的大公子。孔大人家中的兩位公子，還有李家公子、唐家公子等八人，其中唐家公子今日找了他的尸體，在南城。而孔家小公子如今還躺在床上生死未卜?！?p> “顧將軍、李大人，你們一人掌控南巡營負(fù)責(zé)燕京守衛(wèi)，一人身為京兆尹負(fù)責(zé)燕京城內(nèi)外大小事宜，此事你們有何看法？”
看著李大人求助的眼神，顧昭只得站起來先回答沈朝暉。
“回稟殿下，世家子弟遇襲之事，南巡營與京兆尹皆有失責(zé)，微臣已經(jīng)和李大人商議，今日起加強(qiáng)對于燕京城內(nèi)外的巡邏，并且暗中安排人手查找兇手，微臣認(rèn)為，此事與漠北之人有關(guān)”
“漠北？”
“是，微臣認(rèn)為，此事正是漠北的陰謀，意在攪亂燕京安定，讓燕京人心惶惶，甚至讓燕京百姓失去對南巡營和京兆尹的信任。”
“不知道顧將軍這話有何證據(jù)”一旁坐著的謝大人忍不住先開口問道，張丞相聽見謝大人的話，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沈朝暉，只見沈朝暉正看著謝大人，眼神似笑非笑。
“丞相之子張?jiān)评勺蛉找餐瑯佑鲆u，不過張?jiān)评蛇\(yùn)氣較好，被人發(fā)現(xiàn)得救，今日清醒的遇襲之人就只有張?jiān)评梢蝗?，張?jiān)评烧f挾持他的人口音不似燕京人，并且在挾制他的人身上，聞見了漠北之人身上獨(dú)有的腥味以及漠北貴族通常用來熏制衣服的草木之氣，所以微臣斷定，這次事件的主謀一定是漠北之人”
“僅憑口音以及一些氣味就斷定是漠北之人，顧將軍未免有些武斷了吧”謝大人這話一說出口就發(fā)現(xiàn)不妙，發(fā)現(xiàn)沈朝暉正在看著自己之后，謝大人趕緊站了出來，跪在了殿中?！暗钕?，漠北這些年一直與大宣并無交惡，大宣如今僅憑著一些沒有依據(jù)的事情，就向漠北出兵，必定生靈涂炭，民不聊生。還請殿下三思”
“謝大人此言差矣，漠北一族十六部落皆是善戰(zhàn)之人，二十年前，我父王也只能將漠北一族趕進(jìn)北域深處，而不能徹底擊垮。微臣收到北域傳來的消息，這幾年漠北有一位皇子，手段了得，漠北十六部落竟有十四個(gè)部落臣服與他，近些年來漠北一族都在秣馬厲兵，雖然與我大宣并未正式開戰(zhàn)，卻在不停的騷擾我北域邊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p> “既然漠北一族有意針對我大宣，那為何只是向世家子弟動(dòng)手，而不是朝中眾臣，畢竟群臣可比世家子弟有地位的多。”
“很簡單，朝中眾臣出入皆有隨侍之人，漠北就算派人能混進(jìn)燕京，想來人數(shù)一定不多，有侍衛(wèi)相護(hù)，漠北之人未必能傷到諸位大人，但是世家公子就不一樣了，燕京許多世家公子出門都不帶或者帶著極少的隨侍，漠北之人想要造成燕京混亂，襲擊世家公子和襲擊大臣都能達(dá)到這樣的效果，當(dāng)然會選擇比較容易得手的世家公子了。不僅如此，這次遇襲的世家公子皆是有能力之人，再過十年，必定是大宣的股肱之臣，漠北這是要斷我大宣的前路啊”
“但是”
“夠了”謝大人還打算反駁，就被沈朝暉制止“此事本宮心中自有定奪，今日就是拜月節(jié)，本應(yīng)該賞花燈，望明月。既然漠北襲擊世家子弟的，是為了引起燕京騷動(dòng)，那顧將軍與李大人務(wù)必要將今夜的花燈節(jié)置辦妥當(dāng)，不要讓百姓覺得不安。當(dāng)然，本宮不希望聽見今夜又有人受傷殞命。”
“是”
“是”顧昭和李大人同聲回答道。
確定好了事情，沈朝暉擺擺手，眾人告退。張丞相在謝大人之后離開，才剛走出東宮，就聽見背后有人在喊自己。
“丞相留步”顧昭大步走到張衡旁邊，與張衡并肩走向了皇宮出口。
“剛才在殿上，張丞相一句話未說。不知道丞相對于今日顧某說的話，有何看法”
“顧將軍聰慧過人，不會看不出來，今日謝大人在殿上分明是為漠北一族開脫”
“聽丞相這么說，若是大宣與漠北一戰(zhàn)，不知道丞相是主戰(zhàn)還是主和呢”
“那要問將軍了，若是大宣與漠北一戰(zhàn)，將軍又有幾分勝算呢”
顧昭沒有回答張衡，只是看著張衡那張與張?jiān)评上嗨频哪槨?p> “丞相有個(gè)好兒子”
“云郎是個(gè)好孩子”聽見顧昭稱贊自己的兒子，就算張衡是只老狐貍也難得的露出了真實(shí)的笑意。
“不知道丞相是否安排好了張公子的前路呢”
“顧將軍的意思，老夫不明白”
“學(xué)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句話丞相應(yīng)該比我更明白”
皇宮大門近在眼前，張衡沒有回答顧昭的問題，直接向顧昭告辭，顧昭也沒有繼續(xù)追問，與張丞相辭別之后，站在原地，看著張丞相坐上了張家馬車。
“看來顧將軍很看重張?jiān)评砂 饼R銘從顧昭身后站了出來，與顧昭并排站著。
“張?jiān)评墒莻€(gè)難得的將帥之才”
“你難得對一個(gè)人這么高的評價(jià)，難道只是因?yàn)槟侨湛己?，他贏了你”
“不，那日考核之事一個(gè)小小的原因，是張?jiān)评蛇@個(gè)人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我相信我的眼光不會錯(cuò)，張?jiān)评纱笥锌蔀椤?p>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對了，殿下今夜會出宮，與民同樂，共賞明月，南巡營需要多做準(zhǔn)備了”
“恩”
張衡回到府中，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大家坐在一起吃了晚飯之后，眾人在院中賞月，張衡一人獨(dú)自回了書房。張夫人端著月餅糕點(diǎn)走進(jìn)書房時(shí)，就看著張衡坐在椅子上一手端著茶杯，一只手撥弄著茶蓋，端茶卻未飲。
“老爺可是有什么心事”
“被夫人看出來了”
“今晚你吃不得多，我給你送一下小點(diǎn)心來?！睆埛蛉俗叩綇埡饷媲埃趶埡馀赃叺奈恢蒙献隆叭绻蠣敳幌訔壩沂莻€(gè)婦道人家，心中有什么事，也可以對我說上一二，我雖然不懂，但是愿意一聽?！?p> “夫人聰慧”張衡看著桌子上的小點(diǎn)心“夫人認(rèn)為云郎如何？”
“云郎？我兒自然是聰慧過人，能力不凡”
“是啊，不僅夫人與我這般覺得，顧昭也是這樣覺得的”
“顧昭？顧將軍”
“今日顧昭問我，可為我兒謀劃前路，言語之間，幾次表明看中云郎，甚至想要栽培云郎。”
“不行，我不同意，顧將軍看中云郎，想要將云郎歸于麾下，那就是要云郎上陣殺敵，老爺，云郎可是你唯一的兒子啊，刀劍無眼，要是云郎有個(gè)不測，你要我如何是好啊”
“以前，云郎就有從軍之心，我一直不愿意原因有二、一是刀劍無眼，怕傷了云郎，二則是我張家是文人世家，族中無人從軍，再加上顧家把持軍政，云郎從軍未必有出頭之日?？墒侨缃?。。?！?p> “如今顧家表明看中云郎，有顧將軍的賞識，云郎從軍必定大有所為。可是老爺，你如今貴為丞相，位極人臣。婉兒也是太子側(cè)妃，我張家一門已經(jīng)是繁華富貴，何必要去掙得軍功呢”
“夫人此言差矣，張氏一族先因皇后成為外戚，后因我成為燕京一頂一的世家望族，但是顧家有軍功在手，顧家才是燕京第一的世家，如果張家想成為第一的世家，軍功必不可少。學(xué)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云郎聰慧，但是燕京之中聰慧的人太多了，孔家孔然，謝家謝思洋皆是燕京才子。云郎從文未必能有一個(gè)好的前程，保住我張家屹立不倒。我百年之后，張家和云琬又能依靠誰呢。子桓畢竟姓崔，撐不起我張家一門?！?p> “可是，云郎從軍也未必能出人頭地啊”
“大宣安逸了數(shù)十年，除了顧家，其他的武將都已經(jīng)年紀(jì)大了，哪還有年輕時(shí)候的一腔熱血，武臣青黃不接，云郎未必不行”
“老爺已經(jīng)做好決定了嗎？”
張衡沒有回答張夫人的話，只是看著茶杯中的茶葉浮浮沉沉，放下了茶杯，張衡看著張夫人說到。
“告訴孩子們，今夜我們出府賞燈游街”
“可是外面”
“夫人放心，今夜不會出現(xiàn)什么危險(xiǎn)的”
張夫人也只能順從的點(diǎn)點(diǎn)頭，只是離開的時(shí)候步履卻比來時(shí)沉重。張夫人告訴眾人，今夜出府游玩時(shí)，最高興的還是敘兒。雖然惦記著孔然的傷勢，但是看著敘兒請求的小眼神，顧熠還是決定同張夫人她們一起出門賞月。張夫人為了確保安全，多帶著幾名侍衛(wèi)。等張衡出現(xiàn)在張府門口，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前往熱鬧繁華的花燈節(jié)，與此同時(shí)，一輛黑色的馬車也從皇宮中行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