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戲命師——燼（2）
三
“芙爾，你的臉色，還是不怎么好，有什么心事嗎？”燼擔憂地問著，芙爾的臉色，比昨日更差了，昨日還只是萎靡如一只受驚的小貓，今日則是殃弱如一株病苗，臉色蒼白無血色，像是大病了一場，才痊愈見到久違的陽光。
“沒什么，昨晚也做了噩夢，又夢見了酒鬼老爹，他把我賣了。”芙爾捂住了雙眼，蹲著身子，在失聲痛哭著，一發(fā)不可收拾。
燼有些后悔問出了這句話，手足無措，不知道怎么安慰芙爾。
男人的懷抱是女性的避風港，燼也蹲了下來，把芙爾擁入懷中，說著溫言軟語。
芙爾掙脫了開來，跑開了，燼坐在潮濕的地上，心緒復(fù)雜，手上沾了泥濘，地面冰涼如深井。
“芙爾——”燼欲言又止，沒有追上去，想讓芙爾先靜一靜，去把芙爾的本分工作給做掉。
“聽說，這個瘸子喜歡那個丑八怪?！眲≡旱囊恍┡畮蛡蛉⌒χ咳臻e下來了就說些閑言碎語，說說哪家的貴婦與騎士一夜風流，哪些貴族老爺收了侍妾。
“真是相配，跟他說話降低我們的地位?！迸畮蛡蛴行﹦萘?，欺壓那些下等人，討好所謂的貴族老爺，有朝一日被看上了，就能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
燼才不理會這些趨炎附勢，心胸狹隘的女傭，只想著趕緊做完手頭的活，去找芙爾。
在劇團待了多年，燼也攢了些積蓄，回去自己的房里，一個藏得很好的小袋子里，裝著兩枚金幣。
一枚金幣攛在手里，燼滿心歡喜地去了劇院外，繁華的街道從來只是路過，并不會買多少東西，頭一回有股沖動，要把一枚金幣都花完。
半只燒鵝，香噴噴得誘人，一些干果脯，還有一些干餅，面包片，一些肉脯；一枚金幣里半枚都用來買了一些鵝肝，聽聞這是上等人喜歡的食物，餐桌上必備，燼想買給芙爾嘗一嘗。
今天是揚眉吐氣的一天，平日里都被蔑視，燼一拿出銀幣來，攤主都笑臉相迎，樂開了花，果然有錢的才是大爺。
走到女性居住的地方，燼適時地運用了他的得天獨厚的表演天賦，裝得畏首畏尾，可以給自己少招徠一些麻煩，不會被針對。
咚咚咚——燼敲門著，喊道：“芙爾——芙爾——”
房門打開了，燼見到了朝思暮想的臉，芙爾的眼睛有些紅腫，讓人心疼。
“我買了東西給你?！睜a在芙爾面前晃了晃手里的一個個小布袋。
“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芙爾眼中有了些朦朧。
“我喜歡你啊——”燼說道，無辜地攤開了手。
“你真是個笨蛋啊——”芙爾放聲哭了出來，依偎在燼的肩頭，燼想躲開，不讓她觸及自己右肩的肉瘤，可她死死抓住不放。
淚水打濕了衣服，燼感覺到了一些涼意，待在門口也太難為情了，擁著芙爾來到了屋內(nèi)。
里面很簡潔，隨劇團漂泊的人沒什么太多的物件，只有些隨身的衣物，跟一些小玩意。
燼讓芙爾坐下，把手中的布袋一樣樣都打開來，種種東西都擺在了桌子上，琳瑯滿目。
“你怎么買了這么多？”芙爾啜泣著說道。
燼特意挑多了買，大多都是干貨，也不會浪費，吃不完能存放著。鵝肝跟燒雞，被擺在了芙爾的眼前。
“吃吧，我剛買回來的?！睜a倒出來了盛著醬料的小包，夾了一片鵝肝，蘸了一下，結(jié)果軟綿綿的鵝肝碎了，落到了小碟里。
燼小心翼翼地再夾一片，遞到了芙爾的眼前，讓她張開嘴，“啊——”
芙爾的嘴角蘸了一絲調(diào)料，燼伸手小心給她抹去，自己夾著落到小碟里的鵝肝碎片，醇香柔滑，難怪上等人喜歡吃這個。
每樣?xùn)|西燼都恨不得芙爾都吃完，都夾給了她，疊起來了滿滿一盤子。
溫馨纏綿總是短暫的，小房間內(nèi)漸漸灰暗，燼去點燃了蠟燭，誰都沒說話，在桌子上相對而望。
夜深了，燼收拾著桌上的殘余，該回去了，過夜會遭流言蜚語，燼不想給芙爾添麻煩。
“芙爾，我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的?！睜a鄭重地說道，才走出房間。
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回去自己房里，徹夜難眠，這句話，早就想對芙爾說了，今日才鼓起來了勇氣。
睡不著的燼，摩挲著死亡蓮華，組裝又拆，反反復(fù)復(fù)了四五回，才眼皮子有些沉重，睡了下去。
四
喳喳唧唧吱吱嘰嘰——
燼聽見了嘈雜的聲音，看著外面還有些昏沉，天色將亮未亮，被吵醒過來，有些躁意。
推開房門，燼看著外面人都在趕往一個地方，是女傭的住處那邊。
跟上人群，燼看見了人們驚慌的神色，問著他們，“發(fā)生了什么事？”
“是卡達啊，聽說有人死了，是吊死的。”
燼跟著人們一塊走去，前面更是圍滿了人。
本能地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燼沖了出去，蠻橫地撥開擋路的人群，他們圍住的，是芙爾的住處前。
眼前房門大開，燼覺得世界突然沒了色彩，旁邊有女傭謾罵著，弄疼她了，燼甩手就是一巴掌打過去，他不相信，不相信這一切，發(fā)出了痛苦的嚎叫，“這是假的——告訴我這是假的！”
“瘋子——”女傭招徠了人，幾個大漢把燼推倒在了地上，拳腳招呼著，仗勢欺人。
燼感覺不到什么疼痛，悲哀莫過于心死，視線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如同兇猛的野獸，突然撲向了其中一人，兇惡的嘴臉把人嚇得連連倒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沖進了芙爾的房間，燼抹了抹手，有些顫抖地把手伸到了芙爾臉上，心疼這蒼白的臉色。
芙爾自殺了，燼不敢相信。
一具柔弱的身軀吊在骯臟的窗布上，隨風搖曳，雙手無力地垂著，臉色好似解脫，沒有什么痛苦。
“還敢反抗？”背后有聲音傳來。
燼只看見世界變得豎了起來，變得模糊了。
疼——
渾身酸疼，掙扎不起來。
燼清醒了過來，芙爾，死了。
啊——啊——
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自己房里，像是被人隨意丟在了地上，沾了一嘴的土。
“你為什么會自殺呢？”燼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對芙爾的容貌，記憶猶新。
“我一定會查出來的。”燼暗自發(fā)誓道，里面，有不為人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