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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燼之國

第十二章 瑞森

余燼之國 言家九 3601 2019-04-06 22:12:11

  “塞萬是一座天然的迷宮,即使是站在最完整的路標前你也會迷失在其中?!?p>  這句話的意義不只是說塞萬路多而已。

  塞萬分為三層,上城區(qū),中城區(qū)以及下城區(qū)。

  下城區(qū)為王都最外圍的一環(huán),作為貧困區(qū)而存在著,卻又在陰影中隱藏了無數(shù)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的東西。

  中城區(qū)是普通的地區(qū),一般居民就住在這里,什么東西都很齊全,但那些東西的陰影也依舊揮散不去。

  上城區(qū)是最繁華的地區(qū),有權(quán)有勢的貴族大多在此安家,漆澤最有名的幾個學(xué)院也都建造于此,在諸多聞名于世的建筑物當中,最為人所敬的自然是漆澤皇宮,以及輪亥教會參與創(chuàng)立的都靈圣學(xué)院。

  而此時的西澤正走在中城區(qū)的路上。

  他拖著行李箱,莎爾坐在行李箱上面,二人之所以是這副樣子的原因是莎爾哭得沒有力氣走路,而西澤又不想搭乘任何一輛馬車——他懷疑整個下城區(qū)的馬車車夫都和那個女人有聯(lián)系,看在行李箱足夠大又有四個很靈巧的滑輪的份上,雖然莎爾很不好意思,但好像也只有這樣了。

  莎爾明明是個少女的。

  但現(xiàn)在西澤沒有心情去在意這些,因為有一件更要緊的事需要他去解決——他迷路了。

  因為過于信賴自己記憶的緣故,西澤發(fā)現(xiàn)有很多東西已經(jīng)和記憶里的場景完全不同了,他很懊惱,甚至想對主導(dǎo)了一切改造的女皇一頓痛罵,一直以來他都有種隱約的自傲感,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更因為他從小就沒怎么吃過大癟——唯一讓他過于痛苦的事只有母親的離世。

  神父曾經(jīng)察覺到了這個事實,對他說如果他一直將這個性格保持下去的話他早晚會出事。

  現(xiàn)在這算是出事了嗎?他若有若無地想著。

  在經(jīng)過某座建筑的時候西澤忽然停下腳步,站在原地靜靜地看向上方,最終那雙黑色的眸子里,緩緩流露出了某種類似懷舊的情緒,以及稍稍的慶幸。

  十一年過去了,世界變化很大,王都變化很大,但總歸還是有些東西不會變的。

  他仰起頭,看著高大的墻壁,白色的漆印與菱形圖案雕刻在墻壁表面,琉璃光一般的石窗中透出純白色的布簾,窗臺上隱約還能看見幾盆青翠的植株。

  這里是瑞森家的一部分領(lǐng)地。

  這里就是瑞森家。

  他牽著莎爾的手,緩緩走過了瑞森家的門前,有老人站在門前打著哈欠,像是在等著誰來,門是半開的,他透過門縫,看到有幾個孩童聚在門后的桌臺上擺弄著幾個小型的玩具。

  雖然只是玩具,但僅僅通過遠看也能看出其中齒輪機關(guān)的精致以及瑞森家出名的堪稱高超的機械工藝。

  這種工藝曾經(jīng)被這個家族同時用于制造最偉大的兵器與最普通的器具。

  十一年前的那個雨夜,他就是在這里和母親坐上了那輛馬車,在奔走的雷霆與風暴中一路從上城區(qū)逃出了下城區(qū)。

  與這份攜著風雷聲的記憶相伴的是群狼的吶喊,當然不是真正的狼,但在記憶中那些人與狼無異。

  “留下尸體也可以!”

  記憶里他們這樣說著。

  西澤仰望這棟白樓,雖然高墻如舊,但其中的人都已經(jīng)與當年完全不同了。

  “你好,”西澤走到老人面前,老人模樣疲憊地看了他一眼,看起來完全不想搭理他,但西澤還是硬著頭皮問道,“請問這里是瑞森家嗎?”

  老人拍了拍身上的煙灰,打量了西澤幾眼之后沉重地嘆息:“狼狽的外鄉(xiāng)人,這里就是瑞森家。”

  他頓了一下,看著西澤的臉,自嘲道:“也是最后的瑞森家?!?p>  十年前,漆澤國第一順位繼承人厄洛絲公主登基成為女皇,同年,瑞森家分崩離析,詳細原因不明,也許是因為其中所隱藏的東西太過駭人,那些知情人不敢說出來,或者說根本沒有人能接觸不到那種信息。

  西澤還記得自己與神父初見時后者給他看的那張空白的版面,第一頁上面用最大而癲狂的字體,印出了“瑞森家完蛋啦!”這樣的消息,整個第一頁便只是如此,而當西澤緊張地翻到第二頁的時候,他看到了更加讓他震驚的消息——王都房價整體下跌了20%!

  他當場撕了報紙,然后被神父罰抄了三天的教義。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王都三大家族之一的瑞森家會在一天之內(nèi)被摧毀成了如今這樣再普通不過的機械家族。

  西澤試著想了想其中的緣由,也許是內(nèi)亂,也許是另外兩大勢力的壓迫,也許兩者都有,但無論如何這都不足以讓那樣強盛的家族被分離成如今這副只有一家小院樓的規(guī)模。

  “也許你也是機械愛好者,因為仰慕瑞森家而來到王都?”老人自問自答著說,“不,不對,你看起來更像個學(xué)生,你是來都靈圣學(xué)院參加考試的?”

  西澤點了點頭。

  老人問:“想成為機械師?”

  西澤想了想,說:“我對機械有興趣,但我是來問路的?!?p>  他將視線移到老人身上,問:“去都靈圣學(xué)院怎么走?”

  “這樣啊......”聽到這句話后老人微微瞇起了眼睛,像是對西澤失去了興趣,“我叫維爾遜,以后如果對機械有想法可以來瑞森家找我,至于去學(xué)院的路,走到前面第一個拐角向右直走,再往左邊第二條街上走一會兒就到了?!?p>  前半句是客套話,后半句倒是真的。在話音落下以后他擺擺手,示意西澤可以走了,看樣子他還有其他事做……比如等人。

  “謝謝您?!蔽鳚赊D(zhuǎn)過身,帶著莎爾離開了這里。

  在走出很遠之后莎爾回頭,看見老人坐在臺階前,疲憊地打了個哈欠。她看了看西澤,問:“哥哥是因為自己姓氏的原因才來看瑞森家的嗎?”

  西澤搖了搖頭:“不是?!?p>  “那,哥哥對瑞森家是什么看法?”

  “看法啊......”西澤在心里嘆氣——我也想知道你對瑞森家是什么看法啊。

  這句回答再也沒有了后續(xù),西澤牽著莎爾的手,二人走在熱鬧喧嘩的街道上。這次倒也沒有了像那位大小姐一樣的突發(fā)事件,所以在非常安靜地走了將近十分鐘以后,西澤在熱鬧的噴泉廣場旁,一家店前停下了腳步。

  “就住這里吧,”他說,“學(xué)院也離這里不遠?!?p>  在他面前是一家名為“多塔萊茵”的旅館,他右手拖著行李箱,用左手推開了門。

  “喲——歡迎光臨?!?p>  ——————

  維爾遜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總之他是悄悄地目送著那兩個孩子消失在了遠處的一個拐角。

  不知為何,他的內(nèi)心深處總是產(chǎn)生一種奇怪的錯覺——那兩個孩子很眼熟。

  維爾遜晃了晃腦袋,心想那是兩個不知道來自哪里的外鄉(xiāng)人,還從家鄉(xiāng)那里拿到了進修名額,這說明他們兩個絕對是家鄉(xiāng)土生土長的居民,再不濟也得是在那里住了十年以上,不然按著進修制的規(guī)則他們不可能獲得當?shù)剡M修名額的這個資格......

  十年。

  一想到這個略微有些敏感的數(shù)字,維爾遜的頭又疼了起來,十一年前先王病逝,王都陷入混亂,而十年前的那個晚上,瑞森家家主文克威爾自殺,其他長老也大多死在了那個血流成河的夜里。

  有人說那是皇室的陰謀,因為被作為人質(zhì)寄養(yǎng)在瑞森家的那個孩子在先王病逝之后就消失了,一年后的瑞森家滅亡之日,文克威爾的那個孩子也以同樣的方式消失了。

  但維爾遜知道,事情的參與者絕不只是皇室一方那么簡單,因為文克威爾的那個決定,整個王都的存在都站在了瑞森家的對立面,而如果那個消息散播出去的話,大概整個西方世界都會成為瑞森家的敵人。維爾遜甚至懷疑這件事背后還有輪亥神的影子。

  文克威爾是整個瑞森家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家主,也是最有才華的家主,甚至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機械師,他創(chuàng)造了上千種齒輪機關(guān),數(shù)百種煉金矩陣,整個西方世界的人都曾受過他造物的恩惠。但毫無疑問,他也是罪孽最大的家主,龐大的瑞森家毀在了他的手里,即使如今回憶起來,那也仍是無可挽回的災(zāi)難。

  維爾遜打了個噴嚏,就在這時他看到地面上多了一道清晰的影子。

  抬起頭,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擋住了冬日里有些發(fā)冷的陽光。

  “跟我進來,”維爾遜見到他第一眼之后就立即吩咐說。

  在走到一間房里之后,維爾遜警覺地關(guān)上門,又在門前潑了些水,在做完這一切之后,他站在房內(nèi)的門后,伸出手,將五指貼在了門上。

  一陣耀眼的光芒自門上迸發(fā)而出,一個細微的煉金矩陣在魔力的引導(dǎo)下被驅(qū)動了,瑞森家最先便是以這樣的煉金矩陣而成名,在文克威爾的那個時代,瑞森家甚至將齒輪機關(guān)與煉金術(shù)相結(jié)合,造出了前無絕有的機械煉金冶煉法。

  認為瑞森家只會制造機械的笨蛋可在這件事上吃了不少苦。

  玄奧繁雜的紫色中心陣紋像是一棵樹根的形狀,模樣錯亂的枝丫有序不斷地將自己延伸拓展到四處,直至覆蓋了整個房間之后才停下,而后消散在了空氣里。

  “隔音矩陣已經(jīng)生效了,”維爾遜說,“說快點,你得到什么消息了?”

  “情報有了,從萊茵河那里得來的,”男人喘了口氣,說,“十年前文克威爾放走的那個孩子......又回來了?!?p>  維爾遜的神色一下子變得無比精神,那雙棕色的眸子里忽然泛出晶瑩還有無數(shù)的光彩,欲望畏懼乃至竊喜全部都濃縮在了那雙眼中,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是真的嗎?消息可靠嗎?怎么回來的?”

  他連著問了兩句同樣意義的話,男人沒有在意,因為在這樣的大事面前被逼出這樣一副姿態(tài)是很正常的事,不如說如果太過平靜才是有鬼,他已經(jīng)因為這個消息驚訝了太久,在剛開始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模樣可比現(xiàn)在的維爾遜失態(tài)得多,簡直稱得上是失魂落魄。

  “真的,可靠,萊茵河從不騙人,”他念出了那句類似標志語一樣在塞萬口口相傳的句子,“文克威爾的孩子回來了,怎么回來的消息太貴,我們買不來,但如果推算沒錯的話,那個東西也應(yīng)該在那個孩子身上。”

  維爾遜僵直的身子松懈下來,他長出了一口氣,最后忍不住放聲大笑。

  男子看著他,緊繃的思維也終于有些放松了,在長出了一口大氣之后,他伸手拿來放在桌上的那杯水,滿滿地灌進了嘴里。

  忽然,他深色的瞳孔一凝,而后失去了所有的神采,身體重重地倒在了桌面上,像是累到極點迫不得已睡著了一般。

  維爾遜還在不停地大笑著。

  像是沒有看到這一幕。

  ——————

  萊茵河從不騙人。

  可萊茵河也從來都擅長吞噬掉其他人,就像讓真正的尸體沉入河底,不留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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