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
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規(guī)則,無論對錯。
在經(jīng)過了幾天的勞動后,孟浩然對于這個莫名其妙的“邪惡”組織,已經(jīng)徹底看不懂了。因為這里的規(guī)則,完全不符合世間公理對“邪惡組織”的定義。
富人壓榨窮人,惡人欺壓良人,往常的規(guī)則在這片沙地完全不起作用。
在這里,每天都有人出去“狩獵”前往王都的富人,劫掠他們的物資用以養(yǎng)活村子里的窮人。
在這里,“邪惡組織的惡人”每天分發(fā)食物,而村子里存在的“良人”,卻經(jīng)常為了一口水一塊面包而發(fā)生爭斗。
孟浩然曾經(jīng)被幾個眼冒綠光的人盯上,親眼看到自己手中的食物是如何在一瞬間轉(zhuǎn)移到那個人的胃里的。
最讓人感到恐懼的是,有一次在分發(fā)食物后,有個人向自己撲過來。本以為他是想搶奪食物,然而他卻向孟浩然的胳膊咬上去。
那時孟浩然大腦一陣空白,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此人的想法:
他想吃人!!
在饑餓的迫使下,這片地區(qū)的人們?nèi)煌浟说赖隆H舴恰靶皭航M織”建立了基礎(chǔ)的規(guī)則,以強力手段壓制著他們,恐怕這里早已出現(xiàn)“人相食”的場面了!
十月十九日,
天氣炎熱,沒有雨。
雨水,在這片荒漠是越界的奢望。
每天都有人禱告雨水的恩賜,但每天抬頭都是烈日的炙烤。
“這是什么鬼地方啊...”
孟浩然待在土屋里,雙眼緊閉,感受著水分的流失,以及肚中的饑餓。
其實孟浩然的伙食相比于村子里大部分人已經(jīng)好很多了。
一方面,是孟浩然身處管理層,每天付出了“勞動”,得到了一份額外的“薪資”。
另一方面,是王大漢等人刻意照顧這位年幼的孩子,分出各自的一部分食物給孟浩然。
這一點,孟浩然是清楚的。
“沙沙沙...”
那是腳踩在荒地上發(fā)出的聲音,由遠到近。
有人來了!
孟浩然立刻警覺,翻身跪地,目光盯著洞口。
雖然這塊地方是名義上的管理層居住區(qū),一般的村民不能進來,但是,總有些人趁守衛(wèi)不注意偷偷摸進來偷食物。
自己這個孩子,無疑是最好下手的目標。
一張如熊般粗狂的臉從洞口探入,臉上還掛著喜悅的笑容。
“嘿,小娃兒,你看我給你帶了什么?”
孟浩然的視線,從王大漢的臉部轉(zhuǎn)移到他的手上。準確地說,是王大漢手上的面包和水。
王大漢很是慷慨地將那塊拳頭大的面包和小半碗水遞給孟浩然,一邊裝模做樣感嘆道:
“哎呀,今天收獲不錯,搶了個富商的車。他這車里沒啥貨物,食物和水倒是準備得挺充分的。小子,你以后可有福啦?!?p> 用“慷慨”來形容王大漢的舉動并無不妥。在這片地區(qū),水與食物,便是最大的財富。但是......
“王叔,別騙我了?!?p> 孟浩然咬了一口面包,喝了一口水,便停下了。將剩下的一半面包和水遞回去,說什么也不再動嘴。
王大漢沉默著,目光溫柔,粗糙的手在孟浩然頭上揉了一會兒,嘆道:“你這娃子咋就這么聰明呢?!?p> 孟浩然瞥了眼王大漢干裂的嘴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每天王大漢都會在下午帶一塊面包和水來,一開始孟浩然還很樂意地接受。后來得知,那是王大漢和幾人從他們自己的伙食里省出來的部分。
這讓孟浩然無法接受。
可身體的訴求又讓他無法拒絕。
于是孟浩然陷入了一種很矛盾的狀態(tài)。
當著孟浩然的面,王大漢將面包和水一股腦咽下。放下碗,王大漢看著孟浩然,道:
“你真的很像我兒子。他也像你一樣,聰明得很,我從來都沒騙到過他......”
這幾天,孟浩然每天都會傾聽王大漢的絮絮叨叨。因為王大漢和他兒子的日常,在某種方面,與自己和老頭的日常,很像。
明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卻總能讓人聽了會心一笑。
王大漢本是鉆石王國的一介貧農(nóng),妻子難產(chǎn)僅留下一個兒子。王大漢一直視自己的兒子為珍寶,無論去哪兒都不離身。
直到有一天他的兒子被貴族看上,王大漢沒能阻止貴族搶走自己的兒子。他去教堂傾訴祈福,去向領(lǐng)主求情,最終卻只得到自己兒子的尸體。
原來是王大漢的兒子不忍羞辱,自殺了。
除了王大漢,組織里其他的人也或多或少有著類似的悲痛故事。孟浩然大抵是明白了為什么王大漢等人如此仇視權(quán)貴。
所謂“歸家”組織,好像就是一群沒有家的人聚在一起。他們憎恨著那些讓自己失去家的人,意圖讓加害者也嘗嘗失去家的滋味。
時間流逝,王大漢沒有在土屋里待多久便離開了,因為他還有許多工作要做。
在王大漢前腳剛走不久后,龍云飛來到了土屋。
龍云飛向來沒有什么廢話,直接蹲在孟浩然邊上,附耳低聲道:
“明天我們會偽裝成富商進城,在附近會??恳惠v馬車,晚上你偷偷溜進馬車后的貨物箱里躲著。明天我會為你創(chuàng)造機會,你去通知靈阡陌。就說有人即將襲擊王都,讓他們加強戒備。”
孟浩然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對龍云飛的安排不做任何置喙。
龍云飛說完這一句,起身準備轉(zhuǎn)身離開,但想來想去,覺得還不是太放心,所以又湊過來,在孟浩然耳邊低語道:
“記住,一定要單獨找靈阡陌,不要被其他人看見。蒼嵐使團內(nèi)部有奸細!”
孟浩然先是一驚,腦內(nèi)閃過許多道身影,比如六星,比如冷無雙,但符合要求的,可能只有冷無雙的親信了。
龍云飛叮囑完就離開土屋,沒有給孟浩然多少思考的機會。
但當龍云飛離開后,孟浩然才突然發(fā)覺。咦?龍老師的任務(wù)布置怎么這么兒戲呢?
晚上讓我偷偷溜進馬車,什么時候怎么溜進去都沒說清楚??!明天為我創(chuàng)造機會,什么機會也沒說明白......
孟浩然突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迪奧也是這么給自己發(fā)布任務(wù)的。任務(wù)內(nèi)容含糊不清,全靠自己臨時發(fā)揮。
但事已至此,孟浩然無法拒絕。畢竟不管這趟行程有多危險,回到王都至少還能吃飽飯。在這里待著遲早得餓死!
土屋外的陽光愈發(fā)明亮,迫使著孟浩然往回縮了縮,閉上眼睛休息。等待夜幕的降臨。
難熬的時光飛速流逝,沙漠中不存在晚飯一說。王大漢和龍云飛開完會回來后倒頭就睡。
待到王大漢熟睡之時,孟浩然睜開眼,發(fā)現(xiàn)龍云飛居然也破天荒地也睡熟了!
無奈之下,孟浩然只能選擇自己行動,剛剛從土屋探出頭,便發(fā)現(xiàn)不遠處??恐惠v馬車。而且奇怪的是——
沒有人看守?!
按理說如此重要的戰(zhàn)略物資,應(yīng)該嚴加看管才對啊?
孟浩然狐疑地靠近馬車,借助沙漠明亮的月光,來到了馬車后頭存儲物資的拖車。拖車上裝載著大小的箱子,而最頂上的那個箱子敞開著,蓋板被挪到一邊。
雖然看不真切,但這些個箱子似乎都刻有美妙的花紋,材質(zhì)估計也不差。想必又是“歸家”組織在外頭“狩獵”搶來的吧。
孟浩然左右小心翼翼地環(huán)視一眼,這才輕手輕腳地翻入箱子內(nèi)。這箱子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容納自己綣縮在里頭。進去只覺得一片溫軟——里面居然還墊著棉制布料。
這不禁讓孟浩然瞋目結(jié)舌,無聲感嘆:龍老師布置得這么周全嗎?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我晚上是暖和了,但我明天白天怎么辦?不得被熱死。
思索片刻,孟浩然終究是處理這塊布料的底氣,只能認命般地扒拉著蓋板。
扒拉的過程中,孟浩然還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蓋板居然不是配套的!這塊蓋板根本無法嚴絲合縫地遮住將箱子合上,始終會留出一小塊空蕩。
孟浩然先是心頭一涼,心想龍老師太大意了,這樣不會導(dǎo)致自己被發(fā)現(xiàn)嗎?
但轉(zhuǎn)念一想,如果真搞一個配套的蓋板將自己蓋住,自己估計得被悶死在里頭。
一項項奇怪的現(xiàn)象讓孟浩然不明所以,但他怎么都想不出這其中緣由,索性就不想了。
最終孟浩然接受了安排,縮成一團,等待著明天的安排。
第二天一早,“歸家”組織的各位早早起來,準備著進城。
在一路顛簸與一路炎熱之中,孟浩然能夠明確地感受到,自己正在逐漸靠近王都。
直到馬車停滯,頭腦混混漲漲的孟浩然隱約間聽到類似“大人您說笑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的聲音。
再睜開眼時,自己已經(jīng)身處城內(nèi),身邊是方臉絡(luò)腮胡的王大漢。
孟浩然小眼瞪大眼,這才明白——自己已經(jīng)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