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這份信請你務(wù)必收下,并且真正看完。如果可以,請在看完后告訴我你的感受,這對我很重要?!?p> 雪持續(xù)的下著,斷斷續(xù)續(xù),卻沒有停止。整個場一瞬間安靜得可以聽見落雪的聲音。
掃視過這封粉紅色的情書后,萊斯懵了一秒,隨后緩緩抬起頭。原先掛在臉上的不屑神情,在這一刻逐漸扭曲,最終變得復(fù)雜無比。
“師弟,你的這份禮物,可真是讓我驚訝。雖然包裝得很可愛,但我猜里面的內(nèi)容應(yīng)該會更加有意思一點吧?!?p> 雖然自己已經(jīng)收過無數(shù)封情書,但來自男人的,萊斯還是第一次。此時,他更愿意相信這不過是一個包裝迷惑的挑戰(zhàn)書,或者歸附信。
孟浩然不說話了。他低著頭沉默不語,因為他沒有看過信,不清楚其中內(nèi)容,根本無法給予萊斯肯定的答復(fù)。
可是這種沉默更加加劇了萊斯的懷疑。
他面色凝重,緩緩打開了信封,從中取出那份帶著些許香氣的信,看了起來——
“尊敬的萊斯大人,也許您并不知道,在過去的五個月中,您美麗又強大的身影已經(jīng)奪取了我的靈魂。在這五個月,我始終在默默注視著您,想念著您。
我沒有匹配的權(quán)力與財富,無法給予您什么幫助。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拙劣的繪畫去描繪您的風(fēng)采,復(fù)刻您的高尚存在。
我知道,我的這份感情可能會困擾到您,所以,我從未想過能夠得到您的垂青,也不打算讓您知曉我的存在。我只有一個卑微的請求:希望您能夠給予我這份感情一次回應(yīng),一次就好。
這,權(quán)當(dāng)獨屬于我們之間的秘密。
落筆:一個愛著您的人?!?p> 默默合上起信,萊斯的目光緩緩掃過周圍的人群。
他已經(jīng)完全搞明白事情的緣由了,
這封信的主人絕對不是自己的師弟,而是圍觀人群中的某一個指使他這么做的。
至于具體是誰呢?
全篇有效的信息,就集中在“五個月”與“繪畫”這兩個詞匯上。
但對方會是誰呢?這兩個信息是她特意放給自己,希望自己能找到她?還是虛晃一槍,讓自己做出誤判?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思索片刻,萊斯緩緩微微一笑。
僅憑現(xiàn)在的信息,自己確實還無法做出精準的判斷。但是,能夠指向送信者的線索,又不止這封信本身,不是嗎?
抬起頭,萊斯看著木訥的孟浩然,緩緩開口道:
“我明白了,請你帶我去約定之地吧?!?p> 不光是孟浩然一臉懵,就連吳香佑本人也懵了:什么約定之地,難不成信在什么時候被偷偷換過了?
而不明真相的圍觀學(xué)生們則更加激動了,
看這語氣,難不成萊斯大人接受了那個男生的示愛?還是說這封信根本就不是情書,而是挑戰(zhàn)書?
而說出這句話的萊斯依舊掛著和煦的微笑,實則等待著對方踩中自己設(shè)下的陷阱。
人的大腦在聽到一個與認知相悖的語句時,會本能地向這句話的原指向物看去。
于是,孟浩然在第一時間,本能地扭頭向人群中的吳香佑投去疑惑的目光。
而萊斯正好順著他的目光,在大致的范圍里,鎖定了那個驚慌失措的女生——吳香佑。
吳香佑還在懵逼之時,突然感受到來自孟浩然和萊斯的雙重目光,一時間渾身僵硬——這可是萊斯大人第一次看我啊!
在欣喜之余,她的內(nèi)心也在悲嘆著:完了完了,暴露了!暴露了!
在悲喜交加之時,腦海中又忍不住涌出一絲幻想:或許,萊斯大人愿意接受我呢?
復(fù)雜的內(nèi)心在這短短幾秒的時間內(nèi)正激烈交戰(zhàn)著,等待著來自萊斯大人的反饋。
隨著粘在信封上的雪花緩緩融化,
萊斯終于還是開口了:
“感謝你,希望你能畫出更好的畫作。”
短短十四個字,流入?yún)窍阌佣校鹑羯衩鹘迪碌母R粢话?,將她的心靈凈化一空。
不去管神色幸福的吳香佑,也不去管再次懵逼的圍觀學(xué)生,萊斯將目光重新放在孟浩然身上,一改方才的溫和,用陰冷的聲音道:
“跟我過來?!?p> 感受到了萊斯的怒意,孟浩然完全不敢反抗,只是低著頭,默默跟在萊斯身后。
雪花逐漸停了,但校場其他人的認知還停留在雪停之前。
或許,她們想破腦皮也想不清楚,這幾句毫不相干的話語中究竟蘊含著什么意義。
兩人來到更衣室,這里沒有其他人圍觀,萊斯可以暫時拋去自己平日里維護的形象,對著自己師弟盡情發(fā)脾氣:
“她給了你多少錢?”
知道事情敗露,孟浩然避無可避,只能硬著頭皮答道:“兩百杜爾什?!?p> “呵,兩百就將你收買了?”
萊斯不屑一笑,隨后對孟浩然厲聲命令道:“從今天開始,只要是與我有關(guān)的事,你都不準插手,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我以后不會再做了?!?p> 見孟浩然十分聽話,萊斯的怒火頓時消減了大半,停頓了片刻,語氣稍緩道:“現(xiàn)在,就在這里,將前因后果給我講清楚?!?p> 雖然按照規(guī)定,任務(wù)接收者是不能泄露雇主信息的。
但是在萊斯的威嚴逼迫下,孟浩然還是一五一十將自己接受任務(wù)的過程給講了出來,順帶著將自己想要借此觀察“傾戀”的意圖講了出來。
聽完孟浩然的報告后,萊斯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所有人的想法。無論是那個吳香佑,還是自己這位便宜師弟,都沒有對自己有危害的想法。
只是對于孟浩然為自己辯解的那套說辭,萊斯有些懷疑——
“所以,你就是為了那套所謂很強的劍術(shù),想要觀察‘傾盡一切的愛戀’?這才選擇接受吳香佑的委托,觀察她和我?你說過看完信要告訴你感受,是這個意思?”
“沒錯!”
談及“六劍”,孟浩然的眼神中閃爍著星星,十分驕傲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對‘傾戀’有一定的了解了?!?p> 但下一刻,孟浩然又流露出什么困惑的神色,向萊斯求助道:
“但我還是有許多疑惑,明明你們互相喜歡,為什么吳香佑卻篤定自己不能成為你的妻子?”
剛剛消氣的萊斯頓時又冒出一股無名之火,幾乎是在孟浩然說話的同時便反駁道:
“誰說我喜歡她了!”
“唉?我看你剛剛對吳香佑很溫柔啊。”
“這不過是禮節(jié)罷了!”
萊斯惡狠狠地瞪了孟浩然一眼,見孟浩然一臉疑惑的樣子,便知道這位便宜師弟是真的缺乏常識,于是便解釋道:
“貴族中的婚姻都是利益交換,與戀愛沒有任何關(guān)系。吳香佑對我,也不是什么戀愛,你研究錯人了?!?p> 孟浩然大驚失色,反駁道:“不對吧,至少吳香佑是真的喜歡你啊!否則她為什么要畫你,為什么要給你送信?”
“這便是你對‘傾戀’的理解?”
對于孟浩然的幼稚,萊斯再次輕蔑一笑,再次解釋道:
“這不過是歌劇看多了而產(chǎn)生的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我問你,如果我沒了王子這層身份,沒有這張帥氣的臉,她還會喜歡我嗎?”
“呃,也許?”
孟浩然還想狡辯,卻被萊斯無情地打斷道:“不,沒有也許!她就不會喜歡我!”
他冷哼一聲,輕蔑道:
“她們所喜歡的,不過是我表現(xiàn)出的最表面的形象罷了,她們根本就對我一無所知。更別說有多少人,根本就是貪圖我身后的權(quán)勢?!?p> 萊斯的短短幾句話,將孟浩然剛剛建立不久的關(guān)于‘傾戀’的認知高塔,轟然推倒。
見孟浩然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仿佛被自己的話給震驚到了,萊斯頓時感覺十分滿足。
身為皇家子弟,他接受的教育遠超一般家庭,對于許多事情都有遠超同齡人的見解與知識。
但是,萊斯能夠接觸到的同齡人實在是太少了,所以這也就導(dǎo)致了他完全談天說地的朋友,如今難得有了和一位同齡人交流的機會,
無意識的,他心里涌出了強大的表現(xiàn)欲。
而孟浩然無知的表現(xiàn),更是給了他無比的正向情緒反饋:
“那……那到底什么樣的才叫‘傾戀’呢?”
——除了這個問題。
萊斯愣了片刻,沒有在第一時間給予回答。原因很簡單,即便聰慧如他,也有知識的盲區(qū)。
而戀愛,更是盲區(qū)中的盲區(qū)。
“咳咳,想要研究這個問題,你首先研究的人就不能是貴族?!?p> 看著孟浩然一臉求知的樣子,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萊斯思索片刻,給出了建議:
“想要了解‘傾戀’,最好的辦法就是親自去找一名女性去進行戀愛。練劍沒有捷徑,實踐,永遠要比觀摩更加有效率,這是師傅的原話?!?p> “那我……”
孟浩然還想問,卻見萊斯突然轉(zhuǎn)身,向著門外快步走去,好像很趕時間:“我可沒有這么多時間替你解答疑惑,我還有課要上,失陪了?!?p> 其實這不過是萊斯為了防止因回答不上而露餡,所以逃離孟浩然的繼續(xù)追問罷了。
而且,
當(dāng)萊斯走出更衣室,走進已經(jīng)停止下雪的校場時,已經(jīng)有侍從等待許久了:
“少主,接下來該用餐了?!?p> 掃視了一眼兩位名義為“同學(xué)”的侍從,感受著萊斯校場幾十人的目光,
雖然天空的雪已經(jīng)不再下了,但萊斯心中的雪,卻是在這一刻,緩緩落下。
漸漸的,這張帥氣英俊的臉龐,開始浮現(xiàn)招牌性的溫和笑容……
在“同學(xué)”的陪伴下,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
沒有炫耀知識時的夸夸其談,也沒有怕回答不上問題而慌亂無措,萊斯的一舉一動都很完美,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這便是大家所見到的——完美的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