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這個下午非常愜意。葉疏窗感覺自己前生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懶洋洋的躺在陽光下,被幾個丫鬟進進出出照顧著。
布匹首飾在用過午膳沒多久就送到了。還是那個管事的婆子。葉疏窗見她氣度從容,便多問了兩句。原來這些東西都是從葉老夫人自己小倉庫中拿出來的。因為次日就要見客人,所以只能應(yīng)急,剩下的還是要等葉疏窗自己拿銀子去買。
葉疏窗漫不經(jīng)心的道:“這些布料,是上京小姐們喜歡的嗎?”
管家搖頭道:“奴婢并不知道上京的小姐們喜歡什么樣子的。只是老夫人這樣吩咐,奴婢就照辦了?!?p> 葉疏窗輕輕嗅了嗅道:“發(fā)霉了。退回去,告訴老夫人,我都要成衣。這些布料不如意?!?p> 管事婆子聞言張張嘴,最后還是忍住沒有多嘴。
葉疏窗贊賞的點頭道:“看在你很知趣的份上,提醒你一句,你對我客氣,必然會讓祖母不開心。我上個月就因為稱祖母為‘老夫人’而被賞了數(shù)十個耳光?,F(xiàn)在,你知道你應(yīng)該喊祖母什么了嗎?”
管事的先是一愣,繼而臉色雪白,直直跪在地上說:“謝謝二小姐。奴婢知道了。”
葉疏窗笑著點頭道:“你是新來的,不知者不罪。但是你也應(yīng)該明白,在葉府對我客氣,就是和老夫人過意不去。一會兒你到了榮德苑想把我說成什么樣就什么樣,越壞對你越好。添油加醋的告訴祖母,我不滿意。提醒她,布料里的慢性毒藥被我聞出來了。”
管事的聽得面無血色,聽到后來幾乎快要昏過去。葉疏窗一把拖住管事的胳膊道:“莫亂了方寸?!?p> 秋半月知趣的上前接過管事的手,道:“半月送您過去?!?p> 這邊管事的剛走,那邊似乎就傳來葉老夫人砸東西的聲音。玉竹樓里,葉莙儀坐在花叢中,細細聽完丫鬟的話,沉吟道:“我知道了?!?p> 此時正值初冬,但是葉莙儀院子里卻姹紫嫣紅,葉莙儀坐在中間,仿佛仙子一般。
“紙鳶,你去把母親身邊的奶媽請過來,就說我有事想問她?!?p> 丫鬟臉蛋圓圓的,紅撲撲的,聞言氣鼓鼓的道:“小姐,這個節(jié)點上不應(yīng)該是喊夫人來商談嗎?為何要找那個快要被趕回上京的奶媽?”
葉莙儀淡淡道:“怎么,你也想學(xué)葉疏窗,來挑釁主子嗎?”
紙鳶嚇得一哆嗦,抬腳便跑了出去。沒多久拉著一個三十多歲的黑瘦婦人進來了。
葉莙儀示意給那婦人搬個凳子,紙鳶立馬從屋檐下把自己平日里做的竹凳拿來,恭恭敬敬的放好,這才退下。
見四下無人,婦人道:“小姐要問什么,只管說吧?!?p> 葉莙儀笑道:“還是奶奶了解我。那我也不跟奶奶兜圈子了。我母親娘家姓羽。外公是羽家庶子,與當今皇后的父親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是嗎?”
奶娘點頭,“以往未出閣時,夫人與皇后娘娘還是有點交情的。”
葉莙儀笑道:“不知道羽家除了皇后娘娘,可還有人在宮中?”
奶娘道:“成妃娘娘。但是成妃娘娘不受皇帝寵愛?!?p> “成妃娘娘可為皇家誕下后人?”
奶娘道:“有一個小公主。聽聞因為這層關(guān)系,四皇子對這位公主非常疼愛。以往皇子們是楚家的,妃子們便都是羽家的。但是打皇后娘娘入宮后,除了成妃,便再沒有羽家人嫁入皇家。如今皇子們到了適婚年齡,羽家更是再沒有出挑的姑娘去跟上京的其他世家爭了。”
葉莙儀面色沉靜如水,雙眸異常澄澈,干凈的如同琉璃一般。葉莙儀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zhì)與出塵的相貌,一直是葉夫人最自豪的事情。
奶娘看著葉莙儀一眼,此刻就只有嘆息了。葉家好不容易有了葉將軍,但是葉將軍卻為國捐軀。家道落了,本就希望渺茫,葉老夫人卻一心搬離上京,更是遠離了皇家。下人們?nèi)ツ睦锒际桥?,可惜了小姐這天仙般的容貌和氣度。這樣放在上京,還有其他人什么事。
葉莙儀似乎聽到奶娘心中所想,便道:“奶娘,你在上京可有聯(lián)系上的人?最好是有用的。我想送給公主幾件小玩意。這次蘇丞相也說了,白帝城畢竟不是久留之地。將來是肯定要回去上京的。但是如果沒人引薦,我猜那些世家的姑娘們是不會與我來往的,融入不到上流貴女的圈子,就是羽家有何等的風光,都跟我們沒有關(guān)系了。所以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主動和她們聯(lián)系,放低姿態(tài),這樣也有個照應(yīng)。”
奶娘微微搖頭道:“我一個老婆子,哪有那些能耐?!?p> 葉莙儀為難道:“此事,我本來是想與母親商量的。但是母親受了驚嚇,根本聽不進去。奶娘是羽家的家生子,年輕時候的姐妹們就沒有一個跟著皇后或者成妃娘娘的嗎?”
葉莙儀試探的慢慢道:“如果有一兩個,而且對我有利,那我回了上京是不是可以給勇哥兒買座院子,討個老婆呢?”
奶娘聞言,身子陡然繃直了。
勇哥兒打生下來就是個白癡。但是哪家的母親會嫌棄自己的孩子?何況她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子。本來因為勇哥兒的婚事,她就自己求過夫人??墒欠蛉瞬还芗遥诶戏蛉四抢镆舱f不上話。時間久了兩人之間有了間隙,一個嫌棄奶娘要的多,一個怨喝自己奶水長大,卻不愿意回報哪怕一丁點。
漸漸的奶娘就被丟在偏院里編涼席。勇哥兒,這輩子都討不到老婆了。
葉莙儀從旁邊石桌上的木盒子里抽出一張銀票,道:“奶娘是聰明人。是為我做事呢?還是留在這里看著勇哥兒一輩子娶不到老婆呢?但現(xiàn)在至少有一件事,奶娘應(yīng)該明白,不做什么都沒有,做了也許就能抱上孫子?!?p> “孫子”二字,一下子戳到奶娘的心尖上。
多少次午后,坐在涼亭下想著懷里抱一個白白胖胖的孫子。多少次夜里,都在幻想著享受天倫之樂。
做!
奶娘一把抓過銀票,跪在地上道:“奴婢有一個手帕交,當年跟在成妃娘娘身邊。我和她這些年還有聯(lián)系,所以我去找她,只要不傷到公主,一定會辦成?!?p> 葉莙儀展顏笑道:“我就說奶娘在這白帝城為何比我還清楚上京王室的情況,原來是有姐妹在宮里?!比~莙儀說完正色道:“這一百兩你拿著,去上京找你的手帕交。讓她把我送給公主的禮物親自送到公主那里。我以我葉莙儀性命擔保,這些東西對公主一點危險也沒有?!?p> “到了京城,一切花銷,我自然會派人給你送過去。銀子你不要擔心。不過勇哥兒就要留在這里了。你答應(yīng)嗎?”
奶娘咬牙道:“拼了。大不了還是原狀。”
葉莙儀笑道:“那去和勇哥兒告別吧。母親那里我會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