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熹、文無、將離和莫離和尚一同穿過宮門,進(jìn)到這華族的舊宮里去。
雖此時已是后半夜,可這天界與凡間自是不同的。
這里是離星星最近的地方,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本應(yīng)是漆黑的暗夜,卻十分亮堂,像是這天地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乳紗一樣。
莫離暗暗感嘆,這天人居住的仙境,自是非凡的。黑夜猶如白晝覆紗,狼牙宮闕曼回曲折,令人十分驚嘆!
只見這宮院高墻巍峨聳立,庭院里廣闊氣派,遠(yuǎn)遠(yuǎn)望去,有數(shù)座恢弘的宮殿錯落相連。
一行人走了很久,才走近到正殿前。
這正殿的臺階有九九八十一階,俱是由白玉磚砌起來的。
文無和將離個子矮些,抬頭向上看去,竟一眼看不清宮殿的正門上,是鑲了何種配飾,紋了何種圖騰。
此時,文無和將離的小腿已經(jīng)累得直不起來了,兩個孩子累得唉聲嘆氣,“娘親,您為何不讓我們用法力,直接飛過來?”
“此處是鳳族和華族祭祀的正殿,你們初次來到這里,須向先祖,表示你們的誠意啊?!?p> “可是我們是龍的后代,并不是鳥兒的后代???”
“你們雖不是鳥兒的后代,但既認(rèn)了我做干娘,那也是鳥兒的親戚了?!?p> 將離傻傻地摸著腦袋,想了想,天真地笑起來,“大哥,娘親說得對。況且,阿婆也是一只青鸞呢??磥碓蹅儍蓚€,和鳥兒的淵源實屬不淺呢!”
“二弟,照你這么說,這鳥兒的祖宗,咱們是該好好拜拜了。”
說著,文無和將離拖著疲憊的小小身軀,乖巧地做起揖禮,恭恭敬敬地跪下來,在石階下對著正殿磕了三個頭。
末了,兩兄弟起身,齊刷刷地看著廿熹。
將離又問起來,“娘親,這宮殿和大舅公那座帝宮,生得十分像。您為何要讓我們來這里?。俊?p> 廿熹見兩個孩子累得氣喘吁吁,還要仰著頭和自己說話,隨即蹲下來溫柔道,“這是我降世的地方,所以我才到這里來,問祖追根。”
“娘親,那你問到了什么?又追到了什么?”
廿熹失落地?fù)u搖頭,“世人都說我是雪凰遺孤,遠(yuǎn)古時有一個叫思年的上神,是世人所知的最后一位雪凰了。”
廿熹摸著頸上那只百尾環(huán)翎,猜測說,“這百尾環(huán)翎是鳳族的圣物,只在雪凰一脈中傳承。想必我這枚鳳翎,就是來自那個叫思年的上神吧!”
將離繼續(xù)追問,“然后呢?”
“所以我猜,思年該是我娘。”
“可是,那個思年是遠(yuǎn)古上神,離我們現(xiàn)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了。娘親才不足千歲而已,是如何做了她的女兒呢?”
將離這一問,竟讓廿熹無法回答。
她怔住在那里,心中一片空白。
文無接著古靈精怪道,“莫不是娘親,認(rèn)錯了親娘?”
將離看著文無,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扭動著靈活的身子,笑起來,“思年上神都那么老了,雖做不得娘親的親娘,但是做些阿婆、太婆甚的,也不是不可啊!”
廿熹重復(fù)著將離的話,“阿婆?太婆?也是有可能的,是嗎?”
一下子,她覺得自己的身世來歷就更難說清了,忍不住焦躁起來。
廿熹抓住自己的裙角揉搓起來,狠狠地咬著嘴唇,想不出一點頭緒。
兩個孩子看著廿熹百思不得其解,皆無奈地?fù)u搖頭。
文無一本正經(jīng)地拍著廿熹的肩膀,裝作大人的樣子安慰她,“我原本以為,做一只鳥兒是最自在的。沒想到,鳥兒也有鳥兒的煩憂之事。”
將離卻甜甜地笑起來,拉著廿熹的素手,“娘親不必傷懷,我們兄弟是沒爹沒娘的孩子,所以星君派了您來做我們的娘親。眼下,您又尋不到自己的娘親了,星君又派了阿婆來做您的娘親。左右都是娘,管他是不是親娘呢!”
廿熹聽了這孩子的戲言,也釋懷了。
她歡快地笑起來,“二離最會說話了。”
這時,莫離一直在他們?nèi)松砗箪o靜看著,仿佛他也突然有了解脫的感覺。
他的嘴角勾出一抹解脫的淺笑,心中暗暗向佛祖說,原來弟子修道千年,竟還比不上兩個孤苦伶仃的孩子。沒爹沒娘的孩子,雖不知生根在何處,卻也有自在淡然在心中。向佛即是向善,向善也只為這一世能活得快活無憂罷了。
“啊嗚!”
文無和將離齊刷刷地拍著櫻桃小口,哈欠連天。
“娘親,離兒困了。”
“娘親,我也困了?!?p> 文無和將離一路趕來尋娘親,卻又在這舊宮的宮里宮外消耗了許多的體力。
兩個孩子尚且年幼,一時間困意涌上頭來,就忍不住要睡去。
廿熹溫柔地笑著,拉起他們的小手,“走,娘親帶你們?nèi)バ隆!?p> 說著,廿熹便引著兩個孩子,向另一邊的偏殿那里走去。
“和尚,你先到正殿去歇息吧!”
“是。”
莫離得了廿熹的命令,抬眼望這巍峨的宮殿,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上去,好去正殿里等著。
不時,廿熹便帶著文無和將離到了寢宮里去。
兩個孩子躺在床榻上,雙足相對,十分可愛乖巧。
廿熹為他們一一拉上錦被,溫柔拍著將離,又拍拍文無。
“二離乖,大無也乖。好好睡一覺,等天亮了,娘親帶你們?nèi)ネ?。?p> “娘親,等天亮了,讓和尚給我們做糖球吃。”
“好,讓和尚給你們做糖球吃?!?p> 說話間,兩個孩子已經(jīng)沉沉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夢里,文無和將離降落到了一堆糖球里,被甜蜜的味道整個兒的淹沒了。
廿熹看著文無和將離熟睡,心中大安。
“娘親,你真的要嫁人了嗎?可是我不喜歡那個戰(zhàn)神,他看起來兇巴巴的?!?p> 廿熹剛要離開,就聽見了將離的夢話。
她心疼地摸著將離肉嘟嘟的小臉兒,悄聲道,“傻二離,娘親早就退婚了。”
良久,廿熹才緩緩離開。
她轉(zhuǎn)身來到正殿的門前,見莫離安安靜靜地站在殿中,悄悄觀察殿內(nèi)的陳設(shè)。
廿熹笑道,“他一定是被這仙人的居所給驚住了,真是個笨和尚!”
廿熹想起,她要找一個男子來拜天地的事,不禁心中嘀咕起來,“他是個和尚啊!找他來扮演我的夫君,合適嗎?”
這時,廿熹心里又有另一個聲音響起來,“和尚也是男的,此處一個男子都沒有,你難不成要用仙法,變出一個沒有人氣兒的男子出來,和你拜天拜地嗎?”
廿熹想到,如果自己要和一個仙法變出來的木頭人拜堂成親,還得悄悄引著他,指揮他來和自己拜堂。倘若這木頭人拜得高了低了,歪了斜了……到時候,自己還要去他那邊,給他調(diào)整姿勢。
想到這里,廿熹就覺得這堂拜得憋屈!
不行,我是萬萬不能和木頭人拜堂的!
于是,她欣喜地笑起來,“對啊,和尚也是男子嘛!總比那木頭人,要強出許多吧!”
接著,廿熹輕輕點著手指,使出仙法來。
俄頃,原本黑金色裝飾的大殿上就變得一片紅艷,張燈結(jié)彩,紅綾墜地。
正堂上,一個兩人大的燙金“囍”字高懸著,堂前供著棗、花生、桂圓和蓮子四類吉品。一對明亮的雙芯紅燭歡快地燃著,將莫離的影子照在地上,暖意十足。
整個大殿上全是一片喜慶的氣息,莫離一下子驚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起來,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悄然間,廿熹已經(jīng)走到了大殿之上,靜靜地躲在莫離的身后。
莫離終于察覺了在他身后的廿熹,連忙雙手合十,低著頭不敢看廿熹一眼。
“阿彌陀佛,貧僧多有冒犯?!?p> 廿熹隨意問了起來,“你這笨和尚,你冒犯我什么了?”
“貧僧不該在殿中久留,這便速速離去?!?p> 說著,莫離從廿熹身邊走過去,就要離開。
“慢著!”
莫離剛剛經(jīng)過廿熹身邊,一只手就被廿熹牢牢抓住了。
他驚恐地看著廿熹,舉止無狀,手足無措。只感覺有一股熱血涌上心頭,讓他兩眼發(fā)昏,看不清自己身處何方。
廿熹猛地一用力,就把莫離甩到了殿上的椅子里。
她嬉皮笑臉地對莫離笑著,“和尚,你可記得,我曾說過,把你當(dāng)成朋友?”
莫離嚇得氣息不穩(wěn),想大口喘氣,卻又只得盡力壓著那口氣,“貧僧記得?!?p> “記得就好,如今,我心中有一愿,需要你幫我,你可甘心情愿?”
“女……女施主,有何貴干,盡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