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心結
宋汶在黑暗中握緊了拳頭。
如果宋瑄再這么晃晃蕩蕩又吊兒郎當地不干正事兒，他一定會使用武力鎮(zhèn)壓，絕對不會再讓他去上學。
那些他拼命攢下的學費，足夠他們爺倆兒擺脫幾天的粗茶淡飯，也能下館子嘗嘗洋菜是什么滋味。
……
次日清晨，伴隨著公雞陣陣的打鳴聲，宋汶隱隱約約地聽到了鐵盆撞擊地面的清脆響聲。
他有些遲鈍，剛要再重新閉上眼睛的時候卻突然想到了什么，令他一下子從炕上起坐，拖沓著草鞋悄悄在門簾邊觀察情況。
不出他所料，宋瑄又是起了個大早，剛剛起床洗漱完畢，正準備拉開大門往外走。
宋汶按捺不住心底的怒氣，猛的拉開了掛在自己臥室前的門簾，眼中蘊含的憤怒幾乎能把宋瑄瞬間燒焦。
宋瑄自然感受得到自家父親周身散發(fā)出的陰霾，他向宋汶的方向走了一步，微微低了一下頭。
“我出去一趟?！?p> “宋瑄！你給我站住！”
宋汶看著宋瑄轉身就要走的架勢，他擼起了袖子，猛的沖上前去。
“好??！你現在和我說話連聲爹也不叫了，你真是翅膀硬了，膽子肥了啊！”
“別以為我不知道現在已經放假了，而你呢？不光瞞著我放假的事情，還天天找著不同的借口往外沖。”
“你，一天天的都在忙些什么？”
宋汶瞇瞇眼，陰森森地靠近宋瑄。
“爹，我今天要去幫同學點忙，去街西那邊進點貨?！?p> 宋瑄偏偏頭，不愿與宋汶對視。
要是讓宋汶知道了他與邊子弋見過面，宋汶還不知道怎么和他鬧騰呢。
……
“你不許去！留下來去地里給我好好干活！”
“我還沒問你昨天晚上去干了什么，居然能回來的這么晚，你可倒好，還真把自己當成什么富家的公子哥了，一天天的在外面浪擺，也不干點什么正事兒！”
宋汶不由分說，抓著宋瑄手臂就開始往回拖。
宋瑄沒有掙扎更沒有掙脫，甚至連表情也極其平靜。
他的這個反應，不光沒有平息宋汶的怒火，反而讓宋汶更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抗拒。
宋汶氣急敗壞，一時半會的卻也想不出來什么好點的法子來整治自己的兒子。
于是他停下腳步對宋瑄說：“你如果執(zhí)意要去幫你的同學們，那好，你就帶我一起去?！?p> “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在和我撒謊！”
……
宋瑄顯然是沒料到父親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略顯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反應了一會，他隨即又微微低頭，用又長又密的睫毛掩飾住了他內心在一瞬間泛起的波瀾。
宋瑄明白，自己的父親雖然脾氣急，但也絕對不是那種閑的沒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
能提出這樣的要求，一定是因為他真的對他近幾天的所作所為達到了極其不滿而且無法忍受的程度。
……
已經超過了宋瑄和辛凌延在昨天約定好的集合時間了。
如果再不走，可能會無法與葉思綿他們匯合，并且也趕不上邊子弋找人弄來的車。
辛凌延已經在門口等候了許久，甚至已經有些急迫。
即使他并不想偷聽到宋瑄的家事，但宋汶的嗓門也實在是有些令人不容忽視。
他在門口來回徘徊，就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進門幫幫宋瑄一起阻攔住他的父親。
不過說實話……
辛凌延內心中還是有些害怕的，畢竟這從小到大，與宋汶見面的次數其實并不多，但宋汶就沒給過他幾次好臉色。
……
今天絕對不能與他硬來。
宋瑄確定了自己的策略，當即伸出手扶住父親的胳膊，把他帶到了旁邊的木椅上。
他又走到爐子旁，拿來了剛剛燒開的熱水，用手拈來一些茶葉，給宋汶沏好了一壺茶。
或許伴著宋汶最喜歡的茶香，還會有點與他商量的余地。
“爹，咱倆商量個事，算是君子合約。”
宋汶終于肯抬眼掃他一眼了。
“兒子，你爹就是一大老粗，什么君子合約，我聽不懂，也不會聽?！?p> “您至少應該先聽一聽再作出決定?！?p> “那你說吧，看你能搗鼓出些什么名堂。”
宋瑄直起腰，也拖過了另一塊木板凳，一本正經地看著坐在自己眼前的父親。
“以后咱們能不能這樣?！?p> “我呢，答應你每天一定會把地里的活干好；你呢，就別費那個勁兒給我操心，讓我放假出去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好不好？”
這下子可是輪到宋汶吃驚了。
在他的記憶里，自己的兒子自從進入了青春期，就再也沒有與自己像現在這樣面對面地交流過了，更別說是如此有耐心地交涉。
不知道為什么，宋汶居然有了些難過的感覺。
自從宋瑄小的時候，他的妻子，也就是宋瑄的親娘，因為嫌棄他的貧窮，與別的男人一起出了這個村子。
等到他舉著大锨回到家中時，看到桌子上留下的只有她的一紙和離書。
估計是從那件事情發(fā)生以后吧，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打擊，脾氣也開始漸漸地變差。
與兒子生活了這么些年，他一直在意的事情只有努力賺錢，因為他覺得不管怎樣，也要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大，讓他成為棟梁。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也從沒注意過宋瑄的內心想法，甚至有些錯過了他最寶貴的成長時期。
……
宋瑄看著父親的表情變化，心中疑惑的同時又不知道說些什么。
盡管是他的親生父親，宋瑄也不是很明白宋汶心中所想。
不過看著宋汶的表情略微有些痛苦，宋瑄還是有些心慌。
“爹，你怎么了？我看你臉色有些不好的樣子。”
“沒事。”
宋汶拍了拍宋瑄的胳膊。
“我同意了…你快點去吧。”
微微一笑，宋瑄對宋汶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跑出門外。
……
宋汶也不知道今天為什么會放自己的兒子離開，今天的交談，好像讓他明白了自己作為父親的不稱職，也解開了拴在自己心中多年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