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鬼蠱心魔
“呼……哈……呼……哈……”
萬籟俱寂的深夜，景衍枕著手臂獨自躺在屋頂，聽著瓦下不斷傳來的陣陣鼾聲，他方才真切的意識到，自己已然從夢境醒來回歸到了現(xiàn)世。
景衍的身體尤難自抑地微微顫抖著，四肢百骸仿佛還殘留著被夢境中那滔天血?；鞯娜f千血槍貫穿的痛楚，夢境的末尾，被數(shù)不盡的血槍釘死在地上的景衍，眼睜睜地注視著那守墓人低垂著頭顱、行尸走肉般拖著巨戟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接著緩緩抬起頭來。
景衍的目光對上那對淡漠死寂的雙眼，其中有細長多足的無名長蟲搖擺著肢足盤繞成環(huán)。
守墓人緩緩擎起赤紅巨戟，仿若樹起一面冷硬的血色戰(zhàn)旗。
巨戟傾倒而下，滿目血紅席卷了景衍最后的視野。
……
夜半的鐘聲悠悠傳來，那是城外積夜觀中敲響的記夜鐘。
每到一日終盡之時，積夜觀便會敲曉古鐘，記錄已逝舊夜，迎接次日新夜。
“又是一天過去了，可惜昨夜的夢境卻毫無進展?！本把茌p輕嘆了口氣，正要起身回屋休息，卻聽到院子里響起了細微的開門聲，景衍稍微撐起身子探出頭順聲望去，只見從另一間屋子半開的房門后，悄悄鉆出了景雙鯉的身影。
景雙鯉貓著腰躡手躡腳地走到院中，隱約能看到她的懷里還鼓鼓囊囊的，不知藏了什么東西。接著便見她輕輕地往自己和大哥住的這間屋子走來。
“是來找我的？不知道雙鯉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是要干什么？”景衍心生好奇，便往后躺下去閉上眼，裝作熟睡的模樣。
“誒……不在？”下方傳來景雙鯉小聲的自語。
景衍沒有出聲，仍是耐心地裝睡著。
不一會兒，他聽到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屋檐另一邊傳來，接著便聽著那輕盈的腳步聲從遠至近，最后繞到了自己身后停下。
景衍靜靜等待了幾個呼吸后，忽然感到自己的鼻尖有些發(fā)癢，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東西就在自己的鼻尖游走，令人發(fā)癢的觸感很快便轉(zhuǎn)移到了鼻孔處，簡直像是有只毛毛蟲要往他的鼻子里鉆。
幾乎就在這關于蟲子的想法出現(xiàn)的下一瞬，就在景衍腦海中化作了先前夢境中那守墓人眼中可怖的千足長蟲，想象中滲出的寒意令他渾身一凜，驚的景衍再沒心思裝睡，手在鼻尖一拂，立時睜眼坐起身來。
景衍剛要回頭，一雙手卻從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接著便是銀鈴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衍哥！你猜我是誰！”
聽到是景雙鯉的聲音，景衍安下心來，笑著說道：“是一條笨魚吧！聽聲音就像是……會自己游著游著撞上石頭的那種。猜對了嗎？”
“不對！不是笨魚！是聰明的雙鯉！衍哥才是笨魚！哈……哈哈哈……”景雙鯉一邊說著一邊放開手咯咯地笑了起來。
景衍微笑著轉(zhuǎn)過身來，看向景雙鯉問道：“雙鯉，怎么這么晚還沒有睡？”
“哼哼……”景雙鯉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容之中多了幾分神秘，她把手伸到背后，停頓了一下才又拿了出來。
一個精美的棕色木盒被景雙鯉雙手舉著送到景衍面前。
景雙鯉露出燦爛的笑顏，對著景衍說道：“衍哥，生辰吉樂！”
景衍有些發(fā)愣地看著眼前的木盒，眨了眨眼，才想起來已經(jīng)敲過了記夜鐘的今日正是他的生辰。
沒等景衍組織出語言，景雙鯉就歪著頭從木盒后探出臉來，得意洋洋地說道：“怎么樣，驚喜吧！可別忘了我是今天第一個給你慶祝生辰的人哦！”
說完后，景雙鯉便把木盒塞進景衍手中說道：“這是我給你專門挑的一套衣衫！還配著一塊兒玉佩呢，是我在店里的福氣瓶里抓到的上上簽換的！厲害吧，你快打開瞧瞧！”
景衍低下頭，看向手中的木盒，團團花卉紋路環(huán)繞的中心寫著新衣閣的字樣。打開木盒，一套深靛與雅青交搭的衣衫便映入眼簾，而在折疊整齊的衣衫之上還放著一枚灰撲撲的環(huán)形玉佩。
“謝謝你，雙鯉?！本把苌焓秩嗔巳嗑半p鯉的頭發(fā)，倒映著遠處城中燈火的眼眸明亮又溫暖，他微笑著看著雙鯉認真說道：“雙鯉送的禮物我很喜歡，這是天下第……二好的生辰禮物！”
“嗯！那可不！”景雙鯉抱著手臂，微揚起下巴滿意的說道，可下一刻她反應了過來，皺起眉毛怒視著景衍嚷嚷起來：“等等……不對！怎么才第二！衍哥！你說清楚！誰送的是第一！”
“哈哈哈哈……”景衍看著氣鼓鼓的景雙鯉大笑起來，好一會兒止住笑后才慢悠悠說道：“因為天下第一的生辰禮物，只能是等到下次我家雙鯉生辰，我送給雙鯉時才會出現(xiàn)?！?p> 聽到這話，景雙鯉一下子又高興起來，嘴角先是向上一彎又立刻抿起嘴藏起了嘴角的弧度，說道：“嗯……這還差不多……不過是不是第一你可說了不算，得等我生辰時候看過了才能確定呢……”
“那你可得好好……哈啊……準備……”景雙鯉說著說著打了個哈欠，淚眼朦朧的嘟囔著：“好困……今天在城里走了好久，之前又怕睡過頭，在嫂嫂屋里一直睜著眼等到現(xiàn)在……”
景雙鯉迷迷糊糊往前挪了挪，像小時候每次和哥哥們出去玩累后一樣，伸出手摟住景衍的脖子，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安心地閉上了眼，很快便靠著景衍睡著了。
景衍抱著景雙鯉慢慢地下了屋頂，輕輕地把她送回屋中，聽著景雙鯉熟睡中均勻的呼吸聲，景衍悄悄闔上房門退了出去。
轉(zhuǎn)過身，景衍往東邊的屋子走了幾步，剛走到庭院中央，卻忽然感到有寒意蛇一般遍歷全身，仿佛被某種無形的東西糾纏在了身上。
“吱呀……吱呀……”景衍循聲扭頭望去，看到院門不知何時被夜風吹的半開，門外黑漆漆一片，微寒的夜風悄然吹入院中。
“夜里起風了嗎……”景衍走過去將門關好鎖上后，便返回屋中合眼睡下。
耳中聽聞鼾聲漸漸低微，一陣倦意襲來，景衍沉沉睡去。
睡得迷迷蒙蒙之中，景衍聽到景雙鯉一邊敲門一邊喊著自己：“衍哥！衍哥！”
“這就天亮了嗎？”景衍有些疑惑的起身打開房門。
撲通！
門開了，卻不見雙鯉的人影，只有小院之中晦暗月色投下的重重陰影。
階下傳來一聲痛苦的咳嗽，景衍循聲望去，只見一汪血潭之中，景雙鯉倒在地上，向著他伸出手，面色慘白而驚惶，斷斷續(xù)續(xù)說道：
“衍哥……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