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畢業(yè)以后,阿鳳就再也受不了三點一線的枯燥乏味的校園生活。她不再進修高的年級,而是跟著義務教育九年便結束的大潮,去了外地打拼。
只是社會和學校就是現(xiàn)實和理想之間的距離。終究,她沒能像初衷那樣成為大老板。她離開之前是這樣宣稱的:
“等你畢業(yè),就業(yè)時突然發(fā)現(xiàn)我就是你們的上司,那種生活,才叫精彩?!?p> 我還沒有機會成為阿鳳的員工,她就已經(jīng)成家了,回歸家庭成為全職媽媽。
每年的年初二,是幸福村約定俗成的探親的日子。阿鳳自然每年年初二都回來,一回來自然少不了叫上童年玩伴去聚聚,聊聊天。
有是一年一度的探親日,阿鳳帶著丈夫和愛女回娘家探親了。我們第一眼見到她,是在她家門前的平地里。她家坐北朝南,迎面就是一方枯萎的荷花塘和一彎潺潺的小溪。上午的陽光正好從東方射下來,不刺眼還溫暖。
她早已擺放好木椅,來了順勢就能坐下曬曬陽光,取暖。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沒有應付親戚的那一套俗禮,怎樣自在舒服怎樣來。阿鳳的爸媽特別歡迎我們來訪。因為幸福村有個說法,新年初,人多才旺氣。
我們來的時候,阿鳳就斜斜慵懶地靠在木椅的扶手和椅背的夾角上,右手托腮,手腫抵著扶手,瞇著稀松的眼睛。我們對視了幾眼,這種暖洋洋的天氣確實適合睡覺。
我們剛準備和她一樣躺下享受一番的時候,她醒了,慵懶地成了一個懶腰。
“來了?昨晚楠楠有點低燒,吵了很久,我沒睡好?!?p> 這是她稀疏平常不過的問候和解釋,她想說,我們就聽著,嗯了一聲后就依次坐了下來。
誰也沒有說話,都乖乖地默契地躺著,沐浴陽光,汲取溫暖,而時間就這樣靜靜地流淌。任由屋后車來車往,門前流水嘩嘩奔騰南下匯入環(huán)山的小河。這真是難得的靜置的美好。
也許是陽光太過溫暖,我們聚集得太過集中,阿鳳突然就有點感嘆了起來:
“時間過得真快,轉(zhuǎn)眼我和木兒都成家了,孩子也快上幼兒園了,而你們也快大學畢業(yè)了。”
“是呢,”手麻了,我換了手,繼續(xù)托著慵懶著,只是聽了她的吐槽就來興致了,“當初你和木兒可是跟我們說女人當獨立,宣稱什么婚姻就是女人的墳墓,結果呢,你們一個初中畢業(yè)嫁人,一個工作是工作了,才滿二十就相親,八個月就結婚,這速度,閃婚一樣?!?p> 木兒就像沒有聽到我說的一樣,默不作聲,只有阿鳳忍不住為自己前后不一的行為開脫。
“有時候,愛情來了擋也擋不住。什么年齡,做什么事,我這不也是按部就班,生兒育女為國家做貢獻嘛。早點結婚有它早點的好處,你看我的小蠻腰,恢復多快,看我這臉蛋,怎么看都不像是生過孩子的。”
我們不約而同地把她從上到下瞥了一通,集體羨慕了起來。阿鳳生育以后身材是越來越好,臉蛋也紅潤水嫩,仿佛逆生長一樣,越活越年輕。不過和當初出社會以后的濃妝艷抹相比,成家以后的她反倒是輕妝淡抹了。衣服也沒有那種夸張的潮流,而是小眾的時尚感。
女人聚在一起,永恒的話題就是愛情。
阿鳳隨口一轉(zhuǎn),突然好奇地問了起來:“你們呢,都談了吧,我知道石蘭談了,上次看到了,你們幾個呢?”
“沒有,愛情是什么?能有我的衛(wèi)龍好吃嗎?該瀟灑的時候還是得瀟灑。”
這是蘭兒第五次一模一樣的愛情的宣言了。
“你直接說還是單身狗不就解決了?”石蘭橫插一句真相帝的話,畢竟所謂閨蜜就是用來插刀的。
“你呢?”
阿鳳視線轉(zhuǎn)到了我這里,一副快坦白吧的表情。
我知道自己那點動態(tài)被她們特別關注著,有什么貓膩她們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沒有一個大家都在的八卦機會,沒能讓我說真話。也許這次命運就是讓我來滔滔不絕地訴說我的愛情故事的。
“我不知道從哪里說起,其實,我比你們中任何一個人都要戀愛得早,我初二就和他搞地下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八個年頭了,期間分分合合,見面次數(shù)少之又少,等同于網(wǎng)戀?!?p> “他是我的小學同學,初中突然追的我,我也不知道最后為什么會莫名其妙地跟他在一起,沒有正式地表白說在一起,也沒有……”
“也沒有正式的說分手。我知道你們好奇他是哪個混蛋,但是我還是不太想說他的名字。他現(xiàn)在在軍營,是個新兵蛋子,我一手湊成的。隔著祖國大地,兩人一東一西,傳說中分手率最高的異地戀啊?!?p> “他那個人,很普通,很實誠。不過對我卻若即若離,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女朋友的人還要在動態(tài)上發(fā)表一些寂寞的言論。他就像是我抓在手里的沙,我抓得越緊,它漏得越多越快,到最后,什么都沒有?!?p> “別看我客觀強勢的樣子,其實我愛得低如塵埃,總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而他會遇上更好的女孩。他不會說甜言蜜語,土味情話,直男癌晚期患者,有一年初一,是西方的情人節(jié),我拼命地暗示他約會,結果你猜他干了什么?他的約會就真的是兩個人單純地見面,沒有任何情人節(jié)禮物,連朵13塊錢的玫瑰花都沒有。每次直男直女聊天,我都會直言他注孤生。說到這里,正常有點情商的人都會宣示主權了吧?像我不是有你了嗎之類的,但他沒有,僅僅是沉默,然后一本正經(jīng)地解剖自己的缺點,說自己就是這么不會說話的人,誰要他自我分析啊?!?p> “不過我自己也有點過分和自私。初高中那會兒,每次他約我出去都沒能成功,我的閑雜時間都給了你們。其實我不是不想約,而是怕被發(fā)現(xiàn),特別是我爸。你們知道的,一旦我爸知道我早戀,那后果不堪設想,我就別想讀書了?!?p> ……
就這樣,她們靜靜地聽著我的訴說。也許是事情發(fā)生在她們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誰都沒有發(fā)表任何驚奇的話。就連最愛給我們出主意評論我們言行的阿鳳都安靜地聽我講完,完全沒有以往的主場控制欲。她結婚以后真的變了,變得學會傾聽了。這樣也好,我的訴說起來也就能夠從心了,不需要因為她們的詢問而為自己的愛情故事添加一些加工的后的材料,愛情本也沒有多么浪漫狗血,就讓自己真切地回憶一次自己的過往。
到最后,我不知道講到的哪里,講了多少,也不知道她們聽了多少,在阿鳳孩子的哭聲傳來后就結束了這個我單方面的自談自話。我們都忘記了問最近過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