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丁凝視著走出的士兵,平淡的點頭,“你說吧。”
“回去告訴我的孩子,當貴族在他面前談起榮耀之時,讓他記得提防?!?p> 士兵深吸口氣,自嘲的笑了幾聲,他盯著老馬丁,扯開嘴角后又是話鋒一轉,“呵,伯爵大人別當真,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勞煩伯爵大人回去告訴我的孩子,他的父親現在很想當一個牧民?!?p> “你的話,我會帶到。”老馬丁收斂著自己的不喜,低沉的回話。
“那就多謝伯爵大人了。”
士兵仰頭看向被迷霧深鎖的天空,笑容慘淡中多嘴的問,“伯爵大人,梟的卵要是能在我體內多留一段時間,你一定不會急著將我們趕出去,是吧?”
“在這兒陷入迷失就會自相殘殺,你出發(fā)前就知道,不是嗎?”老馬丁反問道。
“是的,從迷霧沼澤走到惡龍的巢穴需要八九日吧?”
士兵吐出一口濁氣,看向不遠處的鐵斧問道。
鐵斧蹙著眉頭時,猶豫的點點頭。
“看來我沒有猜錯?!笔勘屓?,扛著槍往鐵脊叢林的方向走,當他即將被迷霧吞噬的時候,他的腳步一頓,沖著背后的同伴說道:
“走吧,同我一樣命運的人,我們已經被拋棄。伯爵大人會照看我們的親屬,你們留在他身邊不僅會連累自己的家人,而且沒有好下場?!?p> 凡是有被寄生的士兵都下意識的看向地上的兩具尸體,他們沉默片刻后,一個接著一個低下頭摸出彈丸,利索地扣入彈匣內,轉身扛槍向著回家的方向走去。
艾倫皺著額頭,注視著逐漸走出的士兵,不由微微的動容。
“不,馬丁伯爵,我不想死在這里!”
一個意志不夠堅定的士兵低頭中猛地大聲嘶吼起來,哭喪著臉顫聲叫道:
“我只是喝了一口水,也不一定會被梟寄生。呵...呵...伯爵大人,讓我跟著你去惡龍的巢穴吧,我不想這樣窩囊的死去,一點也不想啊....”
艾倫向對方看去,對方約莫十五六歲,模樣還有點稚嫩,顫抖中無力的癱在地上,死死地握著槍。
他移開目光,不愿多看。
“伯爵大人,我一點也不怕死,只是不想這樣窩囊地死去。我做好了能死在惡龍利爪下的打算,求你讓我繼續(xù)跟著隊伍吧?!?p> 年輕的士兵抬起頭,滿臉淚痕的苦求著馬丁,“杰弗瑞愿為西境之王鞠躬盡瘁,愿為仲裁庭的女神獻出生命。”
老馬丁盯著對方,半晌沒有說話。
站在老馬丁身邊的艾倫憐憫著杰弗瑞,相比較那些上了年齡的士兵,杰弗瑞的志向更加的純粹,可這也意味著對方只是一顆徹徹底底的棋子,老馬丁不會在乎杰弗瑞的性命。
“杰弗瑞,你的忠誠和勇敢將被我銘記?!?p> 老馬丁偏過臉,緩緩地拒絕了杰弗瑞,“我不能讓你一直繼續(xù)待在隊伍之中,你縱使沒有向惡龍亮劍,可依然是英雄?!?p> “英雄?”
杰弗瑞踉踉蹌蹌起身站起,絕望的吼道:“伯爵,戰(zhàn)士不該窩囊的死去,不是嗎?”
老馬丁不再說話,示意鐵斧在前帶路。
杰弗瑞狼狽的追趕過去,可一個昔日的同伴將槍口對準他,威脅道:“杰弗瑞,別逼我,你該以大局為重?!?p> “伯爵,我求你了,讓我繼續(xù)跟著吧,我愿獻出自己的生命。”
杰弗瑞站在原地,沖著老馬丁扯著嗓子吼道。
老馬丁沒有理會杰弗瑞,繼續(xù)往前走。
站在老馬丁身后的艾倫忍不住扭頭往后望去,杰弗瑞的身影已經被迷霧吞噬大半,仿佛茫茫大海上的孤島一般。
他慢慢的從維克多的記憶中挖掘出杰弗瑞的信息,對方的父親是一個瘸腿的老兵,也是個可恥的叛逃者。
杰弗瑞一直覺得自己的父親應該被執(zhí)行絞刑,仲裁庭的先驅不該對這個瘸腿的膽怯者網開一面,最讓杰弗瑞無法接受的就是他的老父親總是對他說:
“唉,杰弗瑞,我不是一個膽怯的士兵,可上了戰(zhàn)場,我就會想起孤獨無依的你。
杰弗瑞,我的孩子,當我踏上戰(zhàn)場的那一刻,你還只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呀,你的母親已經死掉了,我不能再死?!?p> 杰弗瑞一心想著自己的父親死在戰(zhàn)場上,作為叛逃者的孩子,他倍感屈辱。
一年前,杰弗瑞握著槍不懼生死的在戰(zhàn)場上獲得了尊敬,這更讓他覺得自己的老父親就是一個卑怯的懦夫。
“杰弗瑞,你和他們結伴試著走回去吧,你們也許能走出鐵脊叢林,回去看看自己的父親?!?p> 隔著濃霧,艾倫沖著杰弗瑞說道。
“父親,哈哈,那個該死的跛腿老人嗎?你是覺得我和他一樣怯懦,是嗎?”
杰弗瑞覺得艾倫在羞辱自己,情緒瞬間更加激烈起來,狠狠地拍著自己的胸口嘶啞道:“不,我杰弗瑞不是一個膽小者,他不配做我的父親,我以他為恥,絕不會再回去看他?!?p> 艾倫聽著杰弗瑞的話,不禁心顫。
“杰弗瑞,我能理解你,可他畢竟是你的...”
“閉嘴!”杰弗瑞粗暴地打斷艾倫的話,握著槍咆哮道。
“我們該繼續(xù)上路了?!?p> 老馬丁側著臉去看艾倫,催促的叫道。
艾倫嘴唇翕動,慢慢的轉身,沒走幾步忽然聽見杰弗瑞瘋癲的吼聲。
“絞殺你,絞殺你,哈哈...不,你們別打我,他與我無關,我會是一位勇敢的士兵...”
杰弗瑞情緒失控中,他忽然在迷霧里看見正微笑著喚他吃飯的跛腿老人,他嘶吼時又看見一群拿著棍棒慢慢向他走來的年輕人,正嘲弄著他,“瞧呀,叛逃者的雜種,你們一家人真該被全部絞殺...”
“被絞殺的應該是他,是他呀。哈...哈...我為什么是叛逃者的孩子....”
杰弗瑞泣不成聲的低頭,將彈丸壓入機匣內,盯著正肆無忌憚的嘲諷著自己的年輕人,他揚起下巴,用槍口抵住,啜泣中艱難的露出笑,低喃道:“呵,我不是一個懦夫,不是...”
砰——
槍聲忽然在迷霧中響起,艾倫聽后,不由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