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兒的舉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任掌柜幾個一時也驚呆在那里,難以置信的看著書兒的背影。
楚河見書兒只是無聲的擦拭著佩劍,背影于黑暗之中顯得愈發(fā)的纖細和柔弱。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順著刀尖兒上滴下的鮮血時,腦子一片空白,手軟足軟,幾乎無法站立的情景。一晃快二十年過去了,那時候的他就如同眼前這個少女一般年輕。
想到此處,他不禁上前兩步,關(guān)切的問道:“你好好吧?”
書兒手上帕子沿著劍刃緩緩的移動,內(nèi)息在體內(nèi)無聲而無阻的自然運轉(zhuǎn)著。那是澎湃深厚,生生不息的真氣,由意念啟動,自主游走九經(jīng)十二脈,毫無滯礙。不過片刻,便是三個小周天。她不但手足便恢復(fù)如常,連心態(tài)也安穩(wěn)了下來。而在初學(xué)道臧內(nèi)功,還是內(nèi)氣始發(fā)階段的時候,打通一個小周天要用上她一個多時辰。三個小周天下來就是半天的時光。
現(xiàn)在的書兒真氣遠轉(zhuǎn)的速度愈發(fā)的隨心所欲,蓬勃的生機使她無論在敏銳度,速度,耐力和力量方面都遠超于常人。只不過平日里,她極少在人前顯露。除了秦三和楚昕,所知之人甚少。
聽到楚河問她,書兒答道:“還好。楚河大哥,請稍微等我一會兒?!?p> 書兒看著地上那個倒霉的山賊,在心中為他默默的詠誦了三遍“往生咒”,愿他在來生無怖無懼,無苦無痛,萬勿再入歧途。
事畢,幾個人又是兵分兩路。楚河帶著書兒,任掌柜領(lǐng)著馬玉麟和劉成。馬玉麟想要跟書兒一路,任掌柜說什么也不肯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而楚河受秦三之托,必定要把書兒護在身邊。
馬玉麟明白他們的心思,盡管他一心想著要跟在書兒身邊保護于她,可是畢竟臉皮太薄,因為要和書兒一起而同任掌柜起爭執(zhí)的事兒他做不出來。百般無奈之下,只得輕聲叮囑了書兒幾句,就跟著任掌柜離開了。出了樹林時,他回首看去,書兒和楚河兩個的身影幾乎融進了黑黢黢的小樹林。但他還是覺得書兒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似乎在目送他離開。
想到書兒方才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劍,忽然有些妄自菲薄起來:“欣然弟實在是意志堅定非常人可比,功夫計謀亦是遠強于我。她也許根本不需要我去擔心。楚河兄說得對,這里是山賊窩子,過于心慈手軟便是害人害己。不過,我還是堅持我的道理,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他下了決心,疾步跟上任掌柜兩個,很快便再難分得清那個是人影潛移,哪個是風(fēng)吹樹動。
楚河帶著書兒,專找黑暗之處潛行。楚河提著一口氣,腳步及輕,行動卻是極快??墒敲慨斔仡^關(guān)照書兒的時候,書兒都是緊緊的跟著她的身后,不但速度極快,氣息卻平穩(wěn)的如閑庭信步一般。他們路上異常的順利,沒有遇到什么阻礙和意外,不過片刻,便來到了一片看起來整齊干凈的院落之外。
相較于寨中村那邊的嘈雜,幾個山賊頭子的住所安靜得仿佛無人一般,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窗戶上透出點點昏暗的燈光,許久,才有一個人影晃過。楚河看向前面的聚義廳的燈火,低聲對書兒道:“看來他們還都在大廳里面爭吵呢。正好方便我們找人?!?p> 書兒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他們正待翻墻而入,忽然耳邊響起一聲刺耳的長鳴,仿佛是那一鳴驚人的南山大鳥,伴隨著這聲長鳴的,是一縷火光瞬間竄上天空,劃破了漆黑的夜幕,在空中綻開,如同花火般絢爛。
“敵襲!敵襲!”一個山賊醒悟過來,發(fā)瘋一般的大喊大叫起來。
“官兵來了?”
“官兵來了!夜襲啊!”
楚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道:“夜襲?官兵居然能夜襲?怎么可能?”
寨子外的林子邊緣,幾百個手持刀槍的健卒圍著一個站在大石頭上的,身著銀色輕甲的將官。這便是標兵營主官,參將厲正廷。他正面色凝重,目光炯炯的看著不遠處的聚英寨,見里面人聲嘈雜,燈光游走,暗自慶幸道:“這伙賊人果然消息靈通,看來已經(jīng)在準備帶著贓物遠遁。如果不是某力排眾議,連夜登山進攻,等天一亮,還不就只剩下一座空寨了。真到了那時,無功而返還是小事,失了軍糧,完不成巡撫大人的軍令,誤了閣老的大事,只怕某項上人頭也要搬家啊?!?p> 只見他一抬胳膊,手指向前方做了個進攻的手勢。旁邊便有傳令兵拉開早就上好了信號箭的藤弓,向后彎著身子,箭尖兒斜指著夜空,拉弓如滿月,忽的一松手,響箭便帶著尖利的長鳴聲劃破夜空而去。
周圍立時便有各營的小頭目跳了出來,振臂高呼著自己的手下向寨子里攻去。一時間,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和刀刃,槍尖兒上反射的點點亮光。
盧世杰疾步出了聚義廳,齊虎子和王黑臉緊隨其后。紅胡子原本正高高的坐在他的熊皮大椅上生著悶氣,所以是最后才出來的。等他出來時,天空已經(jīng)恢復(fù)了黑暗,連個火星兒都沒有了。
“怎么回事兒?老二,你聽到什么了?”紅胡子由自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齊虎子和王黑臉也同樣是滿臉的疑惑。
盧世杰是邊軍出身,自然對著響箭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他咬牙切齒的吐出了兩個字:
“敵襲!”
“敵襲!你是說官兵?怎么可能?!奔t胡子驚道:“你剛才不是還說,官兵不能夜戰(zhàn)嗎?怎么他們連夜就摸上山來了呢?”
盧世杰心中大恨:“官兵都來攻寨子了,你還在這里怨天怨地的。如果不是你舍命不舍財?shù)?,半天也爭論不出個結(jié)果來,這會兒在怎么早就開始有條不紊的撤退了。何至于被人突然襲擊,失了先機?!?p> 他在責(zé)怪紅胡子怨天怨地的時候,卻沒有意識到他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齊虎子見老大和老二還在鬧意氣,按捺不住,對周圍的嘍啰吩咐下去:“敵襲。官兵來了,告訴小的們操家伙啊。”
此令一出,頓時周圍亂做一團,眾山賊紛紛大喊著“敵襲,官兵來了”四散而去。一轉(zhuǎn)眼的功夫,除了幾個親信之外,聚義廳外竟是驟然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