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光頭佬壯志戎武
杜文悍說是從軍，實際上是應(yīng)經(jīng)略府行文告示去做募兵。
要說大明朝的軍制，軍戶、募兵分統(tǒng)早有定例，自嘉靖朝‘俺答封貢’，大明官府知曉衛(wèi)所敗壞不得依靠，到后來戚少?？磕急v橫東南沿海掃平倭寇以后，募兵制漸漸成為主流。
成為大明軍隊里的中堅力量，自己就有了進身之階。
以上都是杜文悍腦袋里預(yù)期，實際上當(dāng)杜文悍帶著沈何小兄弟應(yīng)招募兵以后，看著身邊的一眾老弱軍戶差點以為自己也賣身成了大明軍戶。
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杜文悍不知道，到了天啟年，募兵制也早就敗壞掉了。聰明的邊軍將領(lǐng)們拿著朝廷為募兵而撥付的糧餉，從衛(wèi)所招募不要錢的老弱軍戶充數(shù)，這樣反倒發(fā)了一筆橫財。
沈何這時候熱血勁兒一早就過去了，正癡癡傻傻的握著二兩半銀子發(fā)呆，這二兩半銀子是杜文悍和他頭一個月的糧餉。
杜文悍也沒喪氣，他披著一張破鴛鴦襖打量著營場里的一眾募兵，這一伙約有三十多人，旁邊有三個灰黃色破布支起的帳篷，這邋遢的居所算是營房。
眾人的隊官是個矮瘦漢子，他腰里別著一口單刀坐在遠處的石臺上慢聲點名。
“杜文悍！”隊官哼哼唧唧的點了杜文悍的名字。
“哎！”杜文悍中氣十足的高聲答應(yīng)，一時間眾人紛紛側(cè)目。
“呦，好一條漢子！”隊官打量了一眼杜文悍說道：“倒是能叫喚，往后點卯就你來吧！”
杜文悍挺腰抬頭朗聲答道：“多謝大人提拔！”
“嗯！咱家是你們的隊官婁俊臣，都給我記好了！兄弟們都領(lǐng)了軍餉，營場操練可都得給我用點勁頭，甭想著逃人頭，那可是要掉腦袋的！”隊官興許是喊累了，將名冊往懷里一掖，跳起來說道：“二月初七開始，卯時點號，午時下操！”
婁俊臣神情倨傲的很，拉著一張驢臉?biāo)奶幙慈?，沒一個漢子敢和他對眼神兒，杜文悍迎上他的眼神討好的笑著。
老杜心里想：看你狂的，遲早剁了你！
婁俊臣見眾人俱是服帖，便得意說道：“今日且休了，眾兄弟安歇吧?！?p> 眾軍戶亂哄哄的朝幾個破布營房走去，杜文悍掰了掰腕子，朝沈何一甩腦袋。沈何還在發(fā)愣，這個落魄書生這會兒還沒有適應(yīng)自己的新身份。
“老弟，你知道空手打人有什么技巧嗎？”杜文悍拽著沈何的手腕往一間稍小的營房走去，杜文悍見沈何沒反應(yīng)，手上就加了勁兒。
‘哎呦’
“杜大哥，您這手勁兒也太大了?！鄙蚝慰迒手樆剡^神來說道：“小弟文不成，武不就，哪知道什么技擊之術(shù)。”
“甘！你不會學(xué)么？你這小子，你要知道軍營是最塑造人的地方，從你跟著我開始，你就得不停的改變。”杜文悍相信，人性不是天生的。
多數(shù)的殺人犯那都是一時沖動鑄成大錯，成天到晚只想著作奸犯科的猛人，那是非常少有的。
想要擁有數(shù)量龐大的亡命徒，訓(xùn)練和學(xué)習(xí)則是唯一的途徑。
沈何的表情如喪考妣，他點點頭沒有說話。
“空手對敵，主要有四踢三打，三打是鼻、咽、下陰，四踢是膝蓋的內(nèi)外兩側(cè)！”杜文悍看著沈何笑瞇瞇的說道：“沈老弟，你現(xiàn)在給我仔細聽著，一會兒我就給你拿幾個不開眼的練練手！”
杜文悍踱著八爺步邁進營房，只見大家都各自尋了相熟的友人低聲相聊，唯有角落里三個皂衣漢子正碼著一堆小零碎圍坐在一起大呼小叫。
杜文悍想來那肯定是類似撲克牌之類的東西，看著這幾人的裝束估計是同一個衛(wèi)所應(yīng)征來的軍戶。
“哥幾個打哪來啊？”杜文悍讓沈何站在門口，自己笑呵呵的跑來和幾個莽漢搭話。
天底下平白愛耍橫的人簡直太多了，只瞧另外兩個漢子都沒抬頭，唯有個疤臉漢子回頭哂笑道：“現(xiàn)眼的東西，滾遠點，別擾了爺爺們！”
甘恁釀，正愁沒機會給爺爺立威，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杜文悍臉上肉筋猙獰，心頭噌的竄起一股火氣，只見他橫腰立馬，甩肘就是一記猛錘鑿在這疤臉漢子面上。
帶血的鼻涕沫子當(dāng)即飚了對面那人一臉。
這還沒完，杜文悍拽著疤臉漢子的肩膀，扭腰朝著他兩腿之間又來了一記膝撞。
疤臉漢子立刻佝僂成了一只煮熟的大蝦，倒在地上直哼哼。
這下捅了馬蜂窩，不止那兩個漢子，旁邊又站出兩個高瘦老者怒目而視，營房里另外八個人一下子也向這邊看了過來。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們眼珠子摳了！”杜文悍擰著眉毛環(huán)顧四周，根本不含糊，提腿又踹了一腳疤臉漢子。
他的眼神就像掄過稻草的鐮刀，營房里的眾人頓時矮了一截。這些老實巴交的軍戶、流民早就習(xí)慣了被人耀武揚威。
“我替孟三兒給杜爺您賠個不是?！比水?dāng)中一個毛臉漢子，弓腰塌背的抱著拳給杜文悍鞠躬說道：“咱們幾個都是海州衛(wèi)的鄉(xiāng)民，流浪到此，杜爺您別見氣。咱們鄉(xiāng)野賤民沒甚禮數(shù)，您別和咱們一般見識。”
毛臉漢子看著像是個機靈人，言語幾句之后一個勁賠笑，兩個老者則將倒地的孟三扶到了另一張鋪上。
“這后生，手腳忒重了?！眱蓚€老者嘟嘟囔囔的說著。
杜文悍當(dāng)兩個老者在放屁，瞪著眼跟毛臉漢子道：“本家杜文悍，這人我打就打了，誰叫他嘴臭，你們幾個可是不服？”
二人相互看看沒有做聲，杜文悍嗔目喝道：“沒聽明白我說啥是不？別七個不平八個不忿，不服咱爺們幾個手底下見招！”
“杜爺，咱們服您的規(guī)矩還不行么，咱們幾個一路流落到此也不過是求條賤命茍活，您何必如此拿捏咱們。”毛臉漢子凄苦道：“被您打的叫孟三兒，我叫羅百草，這是王六，往后這營房里咱都聽你的?！?p> 王六面上沒甚表情，只是朝杜文悍抱了抱拳。
“老子不要你們聽話，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倍盼暮愤@個大無賴哪會愧疚，他硬著嘴說道：“你們也別覺著我欺負人，咱就這個秉性，待午時開了營門，我?guī)У苄謳讉€吃酒。”
這哥幾個一聽說吃酒，頓時換了一張臉皮，那邊疼的直哼哼的孟三兒也不哼哼了，只是叫著說道：“我不疼了，這會兒營門沒管事的人，咱們這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