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錦衣衛(wèi)架貼火急
袁應泰雖然能做出慷慨赴死之事，但是，人一旦卸下壓力以后，每天都想享受生活，怎么會甘心拿一顆腦袋給小皇帝出氣？
鞍山驛的一切氣象都讓這個當了半輩子官的老頭看著新奇，不論是軍票，還是軍商，亦或者是在迎著風雪砥礪熬練的軍士，都讓他看到一幅在大明別處都看不到的生機景象。
袁應泰的仆役整日進出城南，為主家買了不少生活用度，袁應泰擺出了一副將在鞍山驛常住的樣子。
但是，魏忠賢權(quán)柄在手，他把周永春弄出來頂替袁應泰，一方面是不想讓熊廷弼這個兩黨（楚黨、東林）交好的猛人再次上位，另一方面就是想弄死袁應泰這個封疆大吏，以震懾東林黨徒。
魏忠賢的生祠建好了，全遼東文、武都覺得杜文悍是個毫無底線的閹黨馬仔，張舉甚至跑到白虎節(jié)堂指著大門罵人，氣得孟三兒把他綁了起來，招來兩個鐵匠拿燒紅的鐵釬子捅穿了這小子的兩條大腿。
這下子可惹毛了御史張銓，當即寫了好幾封彈劾杜文悍的文書快馬送入京師。張銓找袁應泰共同上書參核杜文悍，但是袁應泰根本不理他。
袁應泰也不滿意杜文悍的所作所為，但是他卻并不言語，因為正有大麻煩找上了他。
年關(guān)將至，各堡壘的人口遷移工作已經(jīng)完成，以軍票為經(jīng)濟軸心，鞍山驛左近的所有村寨都被遷移到驛城城南。包圍居民區(qū)的十幾道壕溝被挖好以后，充裕的閑散人力被分配到了鐵匠鋪、被服廠、匠人營、茶酒肆、畜牧場、鹽場、鐵礦山，脫離土地的鞍山驛軍戶和大明流民被杜文悍強制的轉(zhuǎn)化成了手工業(yè)、商業(yè)附屬工人。
鞍山驛鐵匠鋪每日都有海量的兵戈、鐵甲被打造出來。購買力堅挺的軍票被再一次大量刊印，那十幾個不能放走的廣寧暗娼，現(xiàn)在都被杜文悍關(guān)在后宅天天拍手印，十幾雙粉嫩的小手終日都是紅彤彤的。
同樣是因為年關(guān)將至，杜文悍把千山軍營、長寧堡、東勝堡、古城屯四地守軍悉數(shù)召回，除留守的必要人馬外，連同充實軍伍的團練、壯丁也裹挾著家小被帶到了鞍山驛。
除去這四地軍卒近兩萬人以外，另有四千新募兵卒將一同充實軍伍，他們將在鞍山驛城北校場，進行長達四個月的高強度軍事整訓。直到全新的甲胄兵刃將他們完全換裝以后，杜文悍將再次分配將領(lǐng)鎮(zhèn)守四方。
數(shù)量龐大的軍隊不僅帶動了城南的軍票經(jīng)濟，還引起了袁應泰的注意。
待悄悄的點驗了把總官的牙旗以后，杜文悍麾下的軍力實在是讓這個老頭膽戰(zhàn)心驚。即便如此，杜文悍麾下拉壯丁的得力干將卓硯昭，依舊奮斗在拉壯丁的第一線，每天都有多則上百、少則十幾人的流民破落戶被塞進新兵營。
……
這天，輕雪飄蕩，兩伙快馬馳騁的騎客闖進了鞍山驛的勢力范圍。
縱橫交錯的壕溝和黑黝黝的槍銃攔下了這兩幫人。
杜文悍正和一幫心腹在自己的宅子里喝酒吹牛，麾下數(shù)得上號的千總、把總官都來了，總共放了八張桌子列席陪坐。眾人酒氣正酣，在鞍山驛城外巡守當值的程柏青裹著一身寒氣推門進來。
“錦衣衛(wèi)？徐鴻儒？”杜文悍端著一杯熱酒遞給程柏青說道：“這兩伙人來干什么？”
眼下程柏青是杜文悍手中兵力最弱的一個千總官了，只領(lǐng)著兩百多個騎兵和五百城防兵力管理著鞍山驛城南的十幾個壕溝哨塔。
程柏青飲下熱酒，搖搖頭道：“錦衣衛(wèi)說是奉了中樞旨意。至于那個徐鴻儒，一臉的故弄玄虛，非說要和將軍你見一面?！?p> “先讓那徐鴻儒等著。咱們兄弟先去看看那錦衣衛(wèi)是怎么個威風氣勢。”杜文悍麾下有個魏忠賢派來的監(jiān)軍名叫艾玄子，這小太監(jiān)身邊跟著四個錦衣衛(wèi)。
這小玄子剛來的時候看不清狀況，被杜文悍踹斷了一條腿，自那以后一直在城南養(yǎng)著，也不知道現(xiàn)在好沒好。那四個錦衣衛(wèi)也是點背，跟著小玄子沒少被杜文悍手下拿捏，現(xiàn)在一個個都跟良民似的，聽說都在城南倒賣軍票呢。
……
杜文悍披上棉衣，領(lǐng)著一眾灌多了酒水的軍漢去了忠義節(jié)堂。
堂中懸了一副巨大的關(guān)公坐像，下面的桌子上是一個盤子大小的黃銅香爐。
待杜文悍率眾人拐進節(jié)堂大門的時候，十幾個披著兜帽大氅的干練漢子正站在一起，許久不見的監(jiān)軍高出也在一旁。
杜文悍是上個月傳訊召回那一眾死士漢子的，因為遼陽沒了袁應泰，眼下李秉誠已經(jīng)是遼陽話事人了，投靠魏忠賢這么久也沒啥好處，杜文悍早就沒最開始的心氣兒，升官發(fā)財還得找李秉誠走東林黨的路子，杜文悍也不在乎這個閹人再給他穿什么小鞋。
“杜將軍，這位是錦衣衛(wèi)千戶沈忡?！备叱龅难凵窨桃獾亩汩W著杜文悍介紹道：“此次沈千戶是奉了京中旨意來擒拿袁應泰速速還京的。”
言罷，那神情冷凝的千戶沈忡草草的抱了一拳，算是給杜文悍行了一禮。然后自懷里掏出了一個皮兜夾，一張青灰帖子和一個銅印被遞到了杜文悍手上。
只聽沈忡說道：“好教將軍曉得，犯官袁應泰怠于行路，衛(wèi)帥領(lǐng)了宮中旨意此番命我等特來緝拿袁應泰。”
架貼自正統(tǒng)朝起，旨在言明宮中旨意，緝拿犯官防止犯官出逃，并不是定罪文書。但是，領(lǐng)了架貼的犯官首先要進鎮(zhèn)撫司詔獄，而后轉(zhuǎn)刑部大牢?？上攵瑧┐朔刖┮坏┞涞皆S顯純等人督管的詔獄，那是絕無生路的。
此時，魏忠賢已有決定詔獄中文官生死的權(quán)柄，再加上蠱惑天啟皇帝的意志，那自然是想整死誰就整死誰。眼下錦衣衛(wèi)都來了，這說明對袁應泰的生死，最少天啟皇帝是不在乎的。
杜文悍捏著架貼和銅印有些猶豫，一想到袁應泰這老頭要被送進詔獄鑿一腦門的釘子，他心里就有點不舒服。如果，袁應泰那老頭知道了天啟皇帝要弄死他，他會怎么想？這文官老頭自然認定都是權(quán)閹的錯，這真是徹頭徹尾的自欺欺人。
杜文悍對東林黨的辦事能力根本不報任何希望，以楊漣、左光斗等東林六君子被剝皮拆骨的悲慘下場來看。這伙嘴炮大佬最多也就是再慫恿言官遞幾個折子了事，指望他們救人，基本上是扯淡一樣。
東林六君子這些可都是東林黨的頭馬，這都一樣慘死，最后還得靠孫子、兒子的努力翻案，葉向高、張鶴鳴、劉一燝這些東林大佬也就事后可勁吹逼，啥忙幫不上。孫承宗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縮卵呢，魏忠賢當權(quán)以后，他總領(lǐng)寧前道、山海關(guān)全軍不也沒把魏忠賢怎么樣嗎？
袁應泰算什么，他兒子現(xiàn)在還沒中進士呢，這老頭如果現(xiàn)在死在魏忠賢黨徒手里，等天啟五年他兒子中進士以后，估計遲早也得被魏忠賢弄死，他如果死了，袁應泰估計連翻案的機會都沒有。
杜文悍腦袋里轉(zhuǎn)著亂七八糟的念頭，隨口吩咐道：“沈千戶既然來了就安歇幾日，抓人這事我來辦了?！?p> 聞言，沈忡點點頭，他來找杜文悍也是這個意思。杜文悍隨手點了幾個人陪這人應酬，自己轉(zhuǎn)出大門就跑回了自家后宅。
那秦婉娘、王寧兒這兩日正和袁應泰的一雙女兒玩的熟稔，正好賴此給袁應泰遞個消息。
杜文悍能做的也就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