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街,名字雖清凈,但街卻不如其名。此街是京都最為貧困的一條街道,各種人混雜其中,街道破破爛爛卻異常嘈雜,時不時就有人沖突和斗毆的情況出現(xiàn)。從繁華熱鬧的京都主道轉(zhuǎn)到清水街的一瞬間,會給人一種從天堂跌落地獄的錯覺。
而清水街的最盡頭的一間破破爛爛的木板搭成的小房子里,一個滿臉皺紋、臉色蠟黃、骨瘦如柴的老婦人躺在一張木板搭的簡易床上,若不是她時不時的咳嗽兩聲,恍惚都會讓人覺得她已不在人世。
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子,此時正蹲在門口的爐子邊煎著藥。粗布長衫以及那臉上沾著的點點黑灰,讓其略顯狼狽。
戴著冪蘺在陶大陪同下走過來的邱靜姝,正看到了這一場景,心中不禁暗道:前世可從來沒有看到這人的這種狼狽,他永遠是沉著冷靜地處理一切事務(wù),似乎泰山崩于前,也不會游絲毫慌亂的。現(xiàn)在的他,還是很稚嫩的呀。
男子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在打量自己,他轉(zhuǎn)過頭的那一瞬間,陽光從背后給身穿素裙的邱靜姝抹上了一層金光。在這樣雜亂的街道,出現(xiàn)這樣的一抹身影,即使看不到冪蘺薄紗之后的臉,無疑也是驚艷的,男子不禁微瞇眼睛愣在當場。
安靜只是維持了片刻,邱靜姝率先出聲道:“請問,你是陵軒嗎?”
男子回過神來,站起身微整理了一下衣擺,作揖疑惑道:“本人正是陵軒,不知二位找在下何事?”
此時街道上聚集了好多圍觀的人,畢竟在這樣的街道上出現(xiàn)一個這樣的女子還是比較稀奇的。邱靜姝微微環(huán)顧了四周卻并未開口。
陵軒立刻反應(yīng)過來,側(cè)身道:“如若二位不嫌棄,請到院內(nèi)一敘?!?p> 邱靜姝二人抬腳走進院內(nèi),陵軒緊跟其后進入院內(nèi)虛掩院門,隨后看著邱靜姝不再說話。房間里隱隱傳來的咳嗽聲似乎正在解釋陵軒為何不請二人進屋的不便。
邱靜姝拿下冪蘺直直看著陵軒露出打量的笑容。陵軒明顯更為吃驚,畢竟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找自己,人的正常反應(yīng)應(yīng)該都會驚訝的。
邱靜姝卻不管他的反應(yīng),微笑道:“聽說你給王家商鋪給了及時大量收購米糧,增加庫存的建議。”邱靜姝來見陵軒之前已經(jīng)想到了,陵軒雖還未成氣候,但是他是聰明的。一個聰明人肯定不會對一個沒有正當理由,卻隨便找上門的人放心的。那么自己就需要一個理由,她就想起了前世陵軒正是給王家米鋪給了大量增加米糧庫存的建議,但是王家當時并未采用此建議。只是之后第二年就出現(xiàn)了大荒,而米糧價格暴漲的行情。朱子朝也是在那個時候找上陵軒,施展了一點小恩小惠,卻讓陵軒死心塌地地為其打造了一個商業(yè)帝國。雖然,此時他的建議效果還沒有顯現(xiàn),但是邱靜姝正好以此作為其接近他的借口。
陵軒明顯一愣,微皺的眉頭顯示出他內(nèi)心的不甘,似乎思考著怎么回答,過了許久才緩緩苦笑道:“是我的建議,但似乎并未被采信?!?p> “原因!”邱靜姝眼光灼灼地盯著陵軒。
陵軒明顯一愣道:“我似乎沒有為小姐解釋的必要?!蔽櫟拿碱^顯示出他的不悅。
邱靜姝并不惱,視線若有若無地掃了一眼咳嗽聲傳來的方向,依然笑著道:“我想,你會愿意的?!?p> 陵軒沒有想到一個小女孩兒能如此地看懂人心,是的,自己確實沒有拒絕回答的理由。母親的重病需要大量的醫(yī)藥費,而一貧如洗的自己需要一個機會,即使這個機會看似可笑,自己卻不想亦不能放過。
陵軒微上前一步,道:“最近商國商人在市場上收購米糧和棉花。雖然并沒有大量集中收購,但是商國的各種商家都在采購,那就不對了。我想,最快明后年兩國會有戰(zhàn)事。而伴隨戰(zhàn)事的必然是糧價的上漲。”
邱靜姝微驚,自己是因為前世的原因才知道明年開始,大崇王國會出現(xiàn)極大的內(nèi)憂外患,可陵軒卻能夠從此一細微之處嗅到戰(zhàn)爭的隱患,并由此想到囤積米糧,獲得利潤,這簡直就是天生做生意的奇才。
陵軒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想法很難說服別人,再看到驚訝的邱靜姝,以為邱靜姝亦是不相信自己,隨后臉上浮上一絲苦笑。
“我相信你。”邱靜姝淡淡開口。
陵軒猛抬頭盯著邱靜姝,想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是邱靜姝那篤定的笑容讓他知道這是真的,這個很多人不相信的想法,這個女孩子相信。
邱靜姝看著他驚訝的表情嚴重情緒未有任何波動,臉上浮現(xiàn)出認真的表情問道:“我相信你,卻不知你可能選擇相信我!”
聽到邱靜姝的話,陵軒直直看著邱靜姝的眼眸,在她的眼眸中他看到了信任和期待,亦有一絲絲的狡黠。沒來由的,陵軒似乎從內(nèi)心深處就已經(jīng)選擇了相信邱靜姝。他眼中那一絲懷疑之色,似乎也在此時消失無蹤,他神色莊重地問道:“相信你,又當如何?”
聽到陵軒的回答,邱靜姝臉上浮上了一抹愉悅的笑容,道:“相信你應(yīng)是聽說過云錦軒與兩位制衣大手的徒弟合作,推出的裙裳和布料千金難求。而我就是大手徒弟之一,我們正在籌備在京都開設(shè)無憂閣綢緞莊和制衣店。我欲聘請先生為我無憂閣綢緞莊和制衣店的大掌柜。在無憂閣上正軌之后,我亦會全力支持你進入米糧業(yè)。”
站在邱靜姝身后的陶大明顯有一絲猶疑,但是,出于對邱靜姝的信任,他卻也并未立時做出反應(yīng)。
對于邱靜姝的誠意,陵軒是有被觸動的,畢竟不是誰都能夠相信自己這樣一個十幾歲的沒有任何經(jīng)營經(jīng)驗的人的話的。而邱靜姝的能力從云錦軒被京都貴族踏破的門檻就可見一般。為這樣有遠見且果斷還有才的人辦事,不得不說,自己是愿意的。
邱靜姝并未著急催促陵軒回答,而是就那么靜靜地看著思索的陵軒,但從她的眼眸中可以看到她的勢在必得。
邱靜姝這樣的舉動更讓陵軒對其刮目相看,他輕咬了一下嘴唇,似乎下定了決心道:“我可以答應(yīng),但我需要經(jīng)營中較自由的決策權(quán)?!?p> 邱靜姝臉上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我給你絕對的自由?!?p> 陵軒一瞬間被邱靜姝的笑容晃花了眼,而她的這種莫名的信任更是讓他心生暖意。多年以后,當他已經(jīng)撐起了一個絕對的商業(yè)帝國的時候,他還是會時常想起那個如同從天而降,改變了自己人生的,立于破舊院落中,笑容燦爛的美麗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