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冬天,某一天早上。
安南今天起得特別早,在床上翻來覆去百無聊賴,干脆起身早早推上自行車出了門。
凜冬的清晨六點(diǎn),四處還是黑漆漆一片,慶幸的是路燈還亮著,燈下,環(huán)衛(wèi)工人就著昏暗的光用力地清掃著落了一地的黃葉。
南方冬天里的冷,雖不及北方的那般豪邁猛烈,卻也是絲絲滲人心脾,讓人不住地瑟瑟發(fā)抖。安南又把校服的拉鏈拉高了些許,甚至下巴都埋進(jìn)了衣領(lǐng)里。
“阿叔,豆?jié){油條。就在這吃吧!”安南把自行車停放在一條巷子里。
阿叔的早點(diǎn)攤子就擺在這條巷子口,往里走,挨著青磚墻面,擺了張矮桌矮凳。安南挑了最里面的一張坐下。
這還是安南第一次坐在這里吃早餐。以往每天早晨,都是匆匆忙忙地讓阿叔打包好,然后帶著往學(xué)校趕。
“安南,少見啊,今天那么早?!边B阿叔給安南端來了熱騰騰的豆?jié){和剛出鍋的油條。對于乖巧又有禮貌的安南,阿叔也是多有照料,連豆?jié){都給打得特別滿。
安南把校服拉鏈往下拉了一點(diǎn),低著頭,雙手緊握著面前還冒著熱氣的豆?jié){。
一個身影突然重重地落在了她對面的矮凳上,那一瞬間安南都以為阿叔的塑料小凳都要粉身碎骨。安南忍不住抬了抬頭。
對面的男生穿一件淺灰的衛(wèi)衣,衛(wèi)衣的帽子隨意地耷拉在頭上,帽沿處露著幾縷亞麻色的劉海。劉海下,是干凈俊秀的面容,比學(xué)校里所有的男生都好看。
男生的眉毛烏黑英挺,長長的睫毛下,雙眼緊閉著,眼下一圈淡淡的烏青散發(fā)著疲憊的氣息。也許是熬夜了吧,安南想。男生背靠著青磚墻休息著。街道上沒什么人,很是安靜,安南能清晰地聽到對面?zhèn)鱽砥椒€(wěn)的呼吸聲。
仿佛睡著了。
安南便更加肆無忌憚地端詳起來。男生的鼻梁挺高的,鼻翼上有著兩個粉紅色的印記,很淡很淡,幾乎看不出來。安南心想,估計(jì)也是戴眼鏡戴多了吧。目光往下,薄削的唇瓣緊閉著,下巴上輕輕淺淺地冒著些許胡渣。男生的腿就這么隨意地伸著,很修長,都快夠到了巷子的另一邊。
他長得真好看。安南眨巴著眼睛,毫不掩飾自己垂涎的眼光。就這么看著他吃早餐,真可就是名副其實(shí)的秀色可餐了。安南竊喜。
這時候,阿叔不合時宜地端來了一杯豆?jié){:“顧北岸,吃早餐。”
“嗯。”男生悶哼了一聲,嗓音卻意外的渾厚,甚至略帶一點(diǎn)嘶啞。
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烏黑混濁的眼眸里卻沒有多少光彩。然后,他把身子轉(zhuǎn)了過來,這才注意到坐在對面正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自己的安南。
對著安南睥睨了一眼,男生就伸手去端桌上的豆?jié){,手卻在碰觸到杯子的一剎那,被燙得猛地縮了回來。
安南見狀,淺笑了一下,一時沒把控好,竟然笑出了聲。
男生忍不住又抬頭看了看對面這個在他看來有點(diǎn)唐突的小女孩。
淺藍(lán)色的校服,輕易地泄露了她是云都一中的學(xué)生。小半截脖子露在半高領(lǐng)的毛衣外,肌膚很是光滑細(xì)嫩,一副青春年少的美好樣子。
小小的下巴,跟顧北岸見過的大多數(shù)女人相比,不算很尖。粉嫩的雙唇在路燈下閃著點(diǎn)點(diǎn)細(xì)碎的光,嘴角微微揚(yáng)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鼻尖冷得有些許發(fā)紅,像夏日里嶄露頭角的小荷花,烏黑的眼眸卻像秋日午后的天空一樣明澈透亮,在細(xì)長的眉毛和卷翹的睫毛下,流露出幾分調(diào)皮的神色。
在男生的注視下,安南一下子恍了神。兩個人的距離近得有點(diǎn)曖昧,仿佛自己的鼻尖都快能碰上他的了。安南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胡亂地撞著,這里一下,那里一下,失控一般。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微妙。
但老天總會安排一個人,把當(dāng)事者們在或窘迫,或曖昧,或難堪,諸如此類的境地中拉出來,回歸到合乎時宜的軌道中去。
例如阿叔。
“安南,趕緊吃吧,別遲到了。”阿叔善意地提醒道,順便把幾個包子放在了男生的面前。
“你也趁熱吃,吃飽了回去睡一覺!”阿叔對他說話的語氣,比跟安南說時,多了幾分熟悉和親密。
兩個人于是在阿叔的催促下,低著頭吃著各自的早點(diǎn)。
末了,安南推著自行車出了巷口,顧北岸則拖著疲乏的軀體往巷尾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