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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中劇之名伶太子

第19章 貴妃醉酒

劇中劇之名伶太子 曾詩雨 2126 2019-12-07 19:50:00

  此次接待使者,大多都是文官。

  大臣們反對秦星河愛戲,那是針對君王。

  先皇走得早,秦星河繼位時年紀尚輕,好多兩朝元老,都以長輩自居。多年來,以教導的口吻勸諫年輕的君主,當置軍國大事為第一,廢寢忘食。

  至于南戲本身,作為羲國廣泛流傳的世俗文娛,擁有龐大的消費群體,國稅出處,自不可廢。偶爾看這么一兩出,也的確頗有趣味兒。

  《西廂》之后,就是《貴妃醉酒》。

  貴妃上場,先是被高力士等宮人擁著從上場門出來。戲服乃是鳳冠霞帔,眉妝嫵媚,眼部暈染霞紅,擬醉酒狀。

  因眉心傷口,江雨不得不勾了花鈿遮擋。流云紋的朱砂花鈿,雖不符程規(guī),也不失新巧。

  故事講述的是貴妃擺宴約唐皇,已于前一日跟唐皇說定,然而君王臨時變卦,幸江妃處。

  最道莫測是人心。哪怕這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女人,也不免遭受新人換舊人之苦。

  戲臺上,她哀怨神傷,借酒消愁,吃醋的模樣栩栩如生,醉得可愛。愁到極致,轉(zhuǎn)為開懷地笑,一甩袖叫高力士退下。

  高力士咕噥著:“哎喲,我的媽哎,有這么喝酒的嘛?!?p>  座子里一片愉悅笑聲,看戲的君臣們,也覺得這樣的貴妃憨態(tài)可掬,惹人憐愛。

  這折戲最精彩的地方,是在宮人退下后,貴妃獨個兒摘花臥魚。折腰旋轉(zhuǎn),最是考驗伶人的造作功夫。

  百花香氣撲鼻,令貴妃暫時忘記憂愁。她醉眼摘花,伸右手一探,沒夠到,左手翻腕一個亮相,再來。

  慢步蹲身,鼓點急促,往右一探,貴妃抖袖大旋轉(zhuǎn),臥魚躺身,整個半身都接觸到地面,仰面朝天。那醉容呈現(xiàn)迷人的色彩,就連老天爺也要眷顧,令漫天的飄雪,小了幾分。

  眉心一點殷紅暈染開來,鮮血悄然流出,江雨感到頭有些暈,戲臺正上方的屋頂兀自晃動。

  掌聲是在片刻的沉寂后響起來的,眾人沉浸在貴妃醉酒的艷麗里。

  “陛下,我想好了。”忽聞使者拍案而起,“大延的回禮,就是——”

  他向舞臺一指,眾人隨著看去。

  “他!”

  “不行!”秦星河猛然站起,驚覺自己失態(tài),不由自主看向秦鶴,見秦鶴使了個眼色,要他冷靜。

  秦星河正了容色:“朕的意思是,一介伶人,算不上寶貝,不能作為回禮,有失我國體面?!?p>  “陛下?!笔拐哌蛋莸?,“大延崇尚貴國文化。南戲風靡,雅俗共賞,我大延國主素來欲睹羲國名伶風采,還請陛下成全!”

  大臣們私下交換著眼神,趁勢進言。這對他們,乃天大好事。

  伶人誤國,自江雨入宮,主戰(zhàn)派就想把他弄走。主和派,更樂意見得以一伶人換兩國友好、國泰民安。

  眾大臣你一句我一句,聽得秦星河頭昏腦漲。

  他厭煩了朝堂上兩派大臣的爭論不休。都是父輩元老,得罪不起。

  癡迷南戲,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隱秘動機,便是那戲文營造的虛幻故事,紓郁解結(jié),可以之逃避現(xiàn)實和責任。

  今難得兩派臣公主意一致,卻是要把他唯一朋友送去敵國。

  見秦星河面露難為之色,秦鶴來到他身旁,耳語道:“眼下的狀況,陛下只能先應承下來。而后搜羅些珍寶送予使者,總有他看得上的。君無戲言,如若要更換回禮,也必須是使者主動提出來?!?p>  “就依皇兄所言?!鼻匦呛有那闊┰辍?p>  沒人留意,江雨依舊躺在戲臺上。

  “江雨、江雨……”江雨只聽得周圍一片人聲嘈雜,像蚊蚊蠅蠅在耳畔縈繞,又漸飛漸遠,漸漸模糊、消失。

  不省人事。

  再有知覺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

  眨了兩下眼睛,視線不清,想用手揉,感覺手被冰涼的東西緊緊鎖住。

  他猛然睜眼。就著微弱月光,一間四方的黑屋,鐵索、鐐銬、火盆、烙鐵、鞭,還有各種不知名的刑具,映入眼簾。

  做夢嗎?待他想闔眼再睡時,突然一個斗大的人臉斜地里冒出,突眼睛厚嘴巴,眉毛又濃又長,倒八字耷拉蓋住眼尾,眼下一顆痣,痣上兩根毛。

  江雨嚇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背上一疼,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得,實實在在被鎖在刑柱上。

  “你是誰?”他有些慌。

  “我是獄官!”那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說!為什么殺害使者!”

  江雨被他問懵,半天才反應過來:“使者……死了?”

  “是不是因為不想背井離鄉(xiāng)被帶去延國,所以你干脆殺了使者!”那獄官在各式刑具面前繞來繞去,要挑選趁手的來使。

  江雨努力回想昏迷前發(fā)生的事,他隱約在戲臺上聽到使者要帶他去延國。這么說,國宴之后,使者不知被誰殺死了。

  眼下疑問重重,其一,這是國宴之后第幾天?他應該不會昏迷很久,也許是第二天。其二,這件事疑點頗多,為何不查,這么快下旨拿他入獄?

  至于所說之疑點,首先是他殺使者的動機,不想去延國,勉強說得通。疑點二,使者身邊有延國武士,他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如何殺得了?疑點三,他昏迷之時人在哪里,一定有人在身旁,能證明他沒有去行兇。

  “我要見陛下?!彼潇o下來,對獄官說道。

  只見那獄官手里拿著一條沾了辣油的鞭子走過來,順手就是一鞭抽在他身上:“一個階下囚,也妄想見陛下!”放下鞭子,展平一張狀紙,讓那紙直面在江雨眼前。

  方正寬大的紙,寫滿了字兒,遮擋住江雨的臉,令獄官看不到江雨瀏覽罪狀時的表情。

  “畫了押,認了罪,就免受皮肉苦?!蹦瞄_狀紙,聲音傳進江雨耳里。

  江雨咬牙忍著痛,雙眼擒著血絲,盯著面前那張丑陋不堪的大臉,一字一字異常清晰地重復了一遍:“我——要——見——陛——下?!?p>  換來狠狠一巴掌:“還是個倔骨頭……跟誰瞪眼呢!”接連又是兩巴掌,打得他滿口血,從嘴角浸出來。

  “我……要見陛下……”他堅持說,血含在嘴里,聲音模糊不清。

  這條戲路走來,練功吃的苦、俗世遭遇的白眼、不公,如走馬燈映現(xiàn)著一格一格的畫面。命運越是壓迫,他越是不肯低頭。

  眸色映月光,清亮無比。所有的冤枉委屈,和血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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