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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釧逐波江水遙

第十六章蒿里

金釧逐波江水遙 藍田潤玉 2094 2019-12-08 12:00:00

  江氏油盡燈枯的身體,在一個電閃雷鳴的夜晚走到盡頭。

  六月初一天,天空黑沉沉的,烏云壓城城欲摧。電光劈開烏云,一聲炸雷響起,雨點像密集的豆子傾瀉而下。

  江氏只說胸悶,寶釧和江遙陪在身邊。江遙還要針灸,江氏擺手,握住寶釧,“梳子,”江氏說兩個字都費勁。

  江遙拿梳子,“頭上。”母親帶一柄小葉紫檀的梳子,江遙取下梳子,江氏示意給寶釧帶上。

  江遙抖著手把梳子插在寶釧頭上?!跋蛔??!苯嫌兄幌=亲龅氖罪椣?,就放在梳妝臺格子里。

  “我走后打開。”她面色如紙,嘴唇青紫,張著嘴倒不上那口氣。兩個孩子都已是淚流滿面。

  “母親不要說了,有話明天再說?!?p>  江氏另一只手抬起,想要給兒子擦淚,江遙跪在床邊,握住母親的手,“母親”他含淚喚道。

  江氏掙扎著,把兩個孩子的手牽在一起?!跋嘤H相愛。”江氏笑著仰臥在榻上,一番話語耗盡她的力氣。

  兩個孩子也不敢大聲哭,只是握住彼此的手看著江氏。

  江氏伸出手,似要坐起身來,臉頰紅潤雙目炯炯,她叫道:“父親,夫君···”

  話沒說完,直挺挺倒下去。眼神渙散,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兩人大放悲聲。壽衣都是現(xiàn)成的,雖然江氏三十出頭,但身體狀況不佳。兩孩子給她提前備下壽衣,為了沖喜。

  寶釧親自為乳娘擦拭身體裹衣衾。拿一塊翠玉含在江氏嘴里,棺中陪葬絲帛。

  寶釧稟告王夫人乳母去世,王夫人網(wǎng)開一面,讓寶釧到賬上支銀兩,寶釧領回五十兩文銀。

  別小看這筆錢,當時長安尋常百姓一年收入不過幾十兩文銀。

  寶釧跪拜謝恩,王夫人和藹地說:“我身體不好,見不得這等悲傷的事,不能親自過去?!?p>  寶釧感動極了,要知道,乳母只是下人,如果是嫡子的乳母另當別論。

  主人家里出錢為仆人厚葬,寶釧能不感動嗎?她再三叩頭謝恩。

  西市兇肆幫忙料理喪事,送葬那天也是風水先生選的日子。紼也就是大繩牽引靈車,靈車后是紙扎的房舍、牛馬、奴婢等。

  有一位烏衣少年唱挽歌《蒿里》,蒿里誰家地?聚散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

  聲音清越,曲調(diào)哀婉凄惻,聽者無不掩面流涕。

  江遙披麻戴孝,寶釧帶著浣紗和桂子一身縞素。一身縞素的寶釧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

  江氏和柳氏的墳在一處,葬在滬水上的白鹿原。江遙在墳前哭得氣噎喉干,寶釧腫著眼泡還要含悲忍泣勸慰他。

  江遙不打算回李府,母親在他有理由留在那,母親走了,他又怎能再回去?李家已經(jīng)盡到主仆情分。

  “你回去看看,娘有何遺物,你拿著。”他這樣魂不守舍,寶釧不放心,乳娘臨走前剛囑咐他們互相幫助。

  江遙拗不過寶釧,只好跟她回去。江遙一到家,迫不及待打開匣子。

  匣中一顆嬰兒拳頭般大夜明珠,光盈于室。明珠下一張信箋,一行娟秀小字,告訴他有東西在寶釧那。

  寶釧拿出一幅錦緞,里面一沓紙張。紙張多處被淚水洇濕

  。江遙一張張看去,拳頭握的嘎巴嘎巴響,眼中似要噴出火來。紙張被他攥在手里險些撕破了。

  寶釧上前從他手里拿出,重又包好放起來。寶釧端過茶點,“有天大的事,你也不能先把自己身體糟蹋了?!?p>  這幾日寶釧也清減不少。江氏病倒,寶釧心里時時憂慮,她對江氏,和對母親一樣依戀。

  柳氏不在,江氏也走了,父親離得遠。大娘和幾位姨娘都是禮節(jié)性的。兩個姐姐出嫁,回娘家次數(shù)有限。

  李念親事也有眉目,兩家世交。女孩子才貌雙全,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實不為過。就等雙方家長會面詳談。

  還是狩獵時哥兩在帳篷促膝談心,寶釧才得知,她消息挺閉塞。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恐怕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是要兩方互換庚帖,她才知道,奧我原來要嫁的是他呀。

  江遙看寶釧下巴都尖了,他平復心緒:“我沒事?!蓖砩沤b強迫自己吃幾口,寶釧喝幾口面湯。

  這座院子就這幾個人相依廝守,江氏去了,桂子和浣紗感念她。屋子里氣氛沉重得空氣都要凝固。

  江遙躺在床上,盤算下一步該做什么,當務之急報血海深仇。家仇得報親人九泉之下才能安息。

  母親是不想讓他報仇的,她不想兒子單槍匹馬面對未知的兇險。

  所以在信中她才千叮嚀萬囑咐,告訴他事實,只是讓他記住親人,每到忌日祭拜上香,他們在泉下也就心安。

  江遙把錦被貼在臉上,仿佛還留有母親的氣息?!澳赣H?!彼麊局赣H睡著了。

  他看到母親面帶憂傷,站在他面前,兒子千萬打消報仇的念頭,你一定要好好的。母親說完話,轉(zhuǎn)身就走。

  母親,江遙邊喊邊追,但無論如何就是邁不開腿。母親,一只手搭在他的額頭,母親,江遙大叫一聲坐起來。

  寶釧正關切地望著他,一手執(zhí)琉璃燈,一手被他握著。他突然坐起,寶釧手里琉璃燈沒抓穩(wěn),砰掉地上,寶釧被他帶到懷里。

  江遙還沒從夢中緩過勁來,一縷清幽異香傳來,他下意識往懷里再拉近些。

  寶釧急了,“放手?!苯b觸電似的趕緊松手,寶釧轉(zhuǎn)身就走,“等等?!?p>  寶釧不停,江遙先一步跳下地,哎呦,琉璃碎碴扎腳了。寶釧先頭光顧著急,現(xiàn)在明白江遙啥意思。

  江遙暗自運氣,防止腳底再被扎傷。寶釧點亮燈,仔細把碎琉璃撿了。

  一會寶釧又轉(zhuǎn)回來,“上去。”寶釧命令說,手里多個藥瓶。

  江遙不解,這點小傷還算傷嗎?寶釧幫他把腳底的碎碴挑出來,撒上藥粉。

  “寶釧,謝謝你?!苯b誠懇的說。

  “又客氣了不是。”

  寶釧一身縞素,在燈下看去,是月中霜里斗嬋娟的青女素娥。

  “兄長切莫憂思過度,娘最大的心愿,是希望兄長平安快樂?!睂氣A寬慰他說。

  江遙面朝里躺下,“寶兒說得對,我沒事,你休息吧?!眱扇烁髯孕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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