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慶幸的是現(xiàn)在林風兒對前半年的感受已經(jīng)沒有了太強烈的體會,林風兒走出書房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多了,梁小冰已經(jīng)熟睡在客廳里的沙發(fā)上,鼾聲均勻有力像有人彈著低沉的曲子,林風兒走到陽臺上關(guān)掉窗戶,踮著腳又到浴室,關(guān)上浴室的門,林風兒轉(zhuǎn)過身突然被鏡子里臉色慘白的自己嚇一跳,緩和半天平靜下來,林風兒想著為什么現(xiàn)在衣食無憂卻依舊不快樂,每每從無端處升起的這些沮喪到底是什么原因?林風兒不想做一個悲觀主義者。盡管在一堆朋友里最幽默逗大家的那個是她,盡管笑得最大聲的那個也是她,可林風兒總感覺自己哪里不對勁,可她又找不到原因,林風兒將水龍頭里的水拍打在臉上。月光清清的灑在地上,一切都靜耳傾聽著夜晚靜默的笙簫,但今晚有點特殊,今晚還有梁小冰的呼嚕聲,現(xiàn)在越來越響了。
“你每天都這么晚起床?”梁小冰抱著胳膊坐在沙發(fā)上,他應該起的早,早餐都吃完了給林風兒留了一份放在電飯煲里熱著,
“習慣了”林風兒說,一邊咬著一口包子,“經(jīng)常早餐當午餐吃”林風兒補充著,
“你這樣身體會壞的”梁小冰眉頭緊鎖,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我只是個閑人,”林風兒笑著,又問“案子查的怎么樣?”
“正在查,那邊的律師在搜尋證據(jù),還有一些熱心的網(wǎng)友也加入我們的行列”梁小冰說著用手下意識撓了撓頭,站起身來徘徊,
“你還是不安心哦,”林風兒放下手里的筷子,
“你看看這個”梁小冰把手機遞到林風兒面片,屏幕里是他與一個網(wǎng)名是狼的人的對話框,那人發(fā)來了幾張殘缺不全并且鮮血直流的手,下面還發(fā)來一段話:在多管閑事,這就是你的下場。顯然這是在恐嚇威脅,
“接下來,怎么辦?”林風兒把手機遞還給梁小冰,
“對于這樣的威脅我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這幫人無非是想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阻止我再去調(diào)查那那個封閉式學校虐待學生的證據(jù),只是我低估了他們的勢力,我們的國家法律這么嚴厲,卻還是讓這些喪盡道德底線的人鉆了空子陷進錢財?shù)暮诙蠢?,我相信法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他們遲早會受到法律的制裁”梁小冰此刻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至少目前是這樣的,
“可我怕你再這樣調(diào)查下去會很危險”林風兒想起了梁小冰的同事,是一個三十不到的女孩子,就是參與這件事里面被那幫鬼魅在無形中殺害,她死后的表情林風兒至今也無法忘記,痛苦、害怕、無助爬滿了她蒼白的小臉,正義的人被扼殺,幾次將法律不放在眼里的人卻拉幫結(jié)派的在黑暗里紙醉金迷,
“放心吧,我是一個男人,我勇氣和力量堅持到他們受到法律制裁的那一天,”梁小冰走到林風兒身邊,拍著林風兒的肩膀,林風兒不知道梁小冰有時候是不是刻意在她面前云淡風輕,但她明白現(xiàn)在的情況對梁小冰非常不利,首先對于那個學校體罰虐待學生他的證據(jù)還不足,以前有個愿意為他提供線索的學生現(xiàn)在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林風兒想應該有兩種可能一是那個學生可能受到威脅禁不住打擊藏起來了,二就是已經(jīng)被收買了,從此就像被黃土埋了一樣人間蒸發(fā)。
“你不是說上個月又有一個學生可以作證嗎,情況怎樣?”林風兒突然想起來,
“哎,那次見過他后,以后他就閉門不見,說什么我多管閑事,他們的傷在心底終于平復了我又多此一舉去揭他們的傷疤”,梁小冰說到這里有些激動,又有些無力,他后腿幾步坐在沙發(fā)上,從懷里掏出一包煙,修長蒼白的手指慢慢抽出一根,點了火后深深吸了一口,像是一個犯哮喘的人深深吸著空氣,頭也低垂著,但林風兒卻看到了他眼底的儲滿了淚水,像那日他的同事自殺時候他絕望的淚水,他不在說話,林風兒靠在墻邊也深感無力,能說什么了?梁小冰這樣一個和他們毫無相關(guān)的人想幫助那些學生,那些家庭來脫離魔鬼的手掌,梁小冰他好好的記者的平安日子不過現(xiàn)在得提心吊膽的為了是什么?
林風兒突然明白梁小冰為什么跑到她這里來,梁小冰他無法面對眼前的冰冷如地窖的殘酷,打擊的從來不是那些魔鬼而是他口口聲聲想要保護的人,林風兒想起梁小冰同事自殺的那天,他憤怒,悲痛但沒有像現(xiàn)在一樣無助,房間里大擺鐘嘀嗒嘀嗒的想著,他一邊抽著一根根煙,只到抽到最后一根,他把煙把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忽然無奈的笑了起來,“你知道我上次見那個學生他跟我說了什么嗎?”,林風兒靜默的聽著悲痛的站著,她對于一切悲劇都像能身臨體會一樣,也許這也是身為作家的悲劇,
“他說,我就是自私,我就只是想替死去的同事報仇而不顧他們的死活,”梁小冰說完猛然的站起身來將手里的煙狠狠的摔在地上,“我他媽的是為了我自己嗎?我同事沒自殺的時候我們不也在調(diào)查嗎?現(xiàn)在倒好,我們成了多管閑事了,我們成了間接推他們下懸崖的人了,我們現(xiàn)在成了比屎還臭的人了”梁小冰拍著胸脯,咆哮著,仿佛林風兒就是那個拒絕他伸張正義的學生,林風兒靜默的看著窗外,等著他發(fā)泄完,她想梁小冰以前是多么一個溫文爾雅的人,他今天的表現(xiàn)林風兒明白在常人的舉動之內(nèi),林風兒也明白這兩年他們的犧牲與被摧殘。林風兒在想那些人得殘忍才能逼這樣一個人像狂風一樣咆哮。
這個世界真不好說,林風兒暗自流淚,她想我們都是一群怎樣的人啊,怎樣的可憐,為什么我們本著善良赤誠的心卻招來這些黑暗、悲痛與心酸,梁小冰也一樣他夢想著做一個偉大的記者,為不幸的人排憂解難,可如今他在林風兒眼里卻是比那些不幸的人更加不幸,而林風兒想她自己也一樣,她立志要做個作家,寫許多能凈化心靈的文字,可如今,她的心還在黑暗里沉浮著,怎么會寫出輕盈的文章,現(xiàn)實就是這樣,不會讓你輕而易舉的達到目的,生活就是艱難而痛苦,此刻,梁小冰像一灘被烈日融化的雪水,消殘在地上,他平靜的像死亡一樣,而他剛咆哮的現(xiàn)場還圍繞充斥著整個房間,“我去做個午飯,做你愛吃的酸菜魚怎么樣?”林風兒把梁小冰從地上拉起來,扶到沙發(fā)上,林風兒強擠出的笑容沾在臉上比哭還難看,但眼角分明掛著淚,林風兒不明白她的淚是為誰,是為朋友梁小冰,還是為拒絕梁小冰的那個學生,還是為了更多痛苦的人?
“一會兒我就要走了,你好好照顧你自己”梁小冰往嘴里扒拉著飯,林風兒回頭看了一眼大擺鐘,“都已經(jīng)四點了,是有事嗎?”她問,
“剛才那邊打電話說有證據(jù)了,讓我去看看”,林風兒聽后突然不知道說什么了,她自以為她是朋友中最能說會道的可現(xiàn)在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該勸他是放棄還是堅持?那勸他放棄什么呢?正義,光明這個社會本是彩色斑斕的為什么要放棄,那勸他堅持呢?可那又是多么痛苦與悲哀的戰(zhàn)斗,林風兒哽咽著,眼角大顆大顆的淚水滴了下來,“風兒,怎么了?”梁小冰發(fā)現(xiàn)林風兒顫抖的肩膀,“是不是我那會嚇到你了,我真該死”,他自責的不得了,
“沒有,我只是被你的勇氣打動了”林風兒說,這是林風兒的真心話,人們總是在安逸和平和里高喊著正義、光明和美好的口號,可誰又會堅定勇敢的投身在守護這些的人群里,虛假的比渺茫的還要讓人想不通,猜不透,披著鬼影的人裝的比善良的人還要無辜,沉默的人像被詛咒過的一樣無情,我們都是人,可我們的心卻各種各樣的野蠻生長,欲望、恐懼、懦弱、黑暗與光明的矛盾里肆無忌憚的支配我們,而生活呢?在我們沒有明白它的本質(zhì)之前,只能在那段時間里艱難的活著,而對于梁小冰這些不就是他生活里的一段考驗嗎?熬過了就接著下一段的考驗,熬不過了就像他那個同事一樣一死百了,但睜著眼睛的時候,沒有不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