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別走橋？
這算什么？算命嗎？總不至于是詛咒吧？
王秘書分心想著，轉(zhuǎn)動方向盤，就要拐進(jìn)道路左側(cè)，排隊進(jìn)高架橋入口。
他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江淮煞有介事的提醒，鬼使神差地穩(wěn)住方向盤，車子小小打個彎，再度直直前行。
還真是信了那位小少爺?shù)男啊?p> 王秘書苦笑搖頭，下意識瞄一眼左側(cè)后視鏡，眼睛驀地睜大！
高架橋上一輛廂式大貨車突然墜落，砸塌橋下一輛白色皇冠后，翻滾沖撞過一串小車，轟地一聲炸燃！
王秘書冷汗唰地冒出，維持著最后的理智將車停到路邊，哆嗦著手去摸兜里的香煙，視線離不開那邊慘烈的車禍現(xiàn)場。
噼啪的爆響聲，呼呼燃燒的火聲，尖銳的剎車聲，驚恐的呼救聲，交雜成一片人間地獄！
差一點(diǎn)，差一點(diǎn)點(diǎn)，他就要成為其中的一員亡魂。
劫后余生的王秘書來不及驚喜，滿心都是不可言說的驚恐。
幾口吸盡一支煙，尼古丁的氣味在口腔彌漫，王秘書竭力冷靜，抖著手給備注小少爺?shù)奶柎a撥打過去。
“喂你好?！彪娫掜懥藘陕暠唤悠穑瑐鱽砩倌昵辶粮挥谐瘹獾穆曇?，與眼前的煉獄景象格格不入。
王秘書努力了下，終于從發(fā)緊的嗓子里逼出聲音。
“你，你怎么知道，會發(fā)生車禍？”
他聽見自己哆嗦的聲音，下意識想要控制卻徒然，干脆屏息等待對方回答，不管是玄乎其玄的，戲謔的，抑或是惡意的。
“啊，發(fā)生車禍了？你還好嗎？需要我?guī)兔缶芯茸o(hù)車嗎？”
江淮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更添幾分善意。
王秘書眼睛濕潤，深吸口氣，強(qiáng)行將目光從那噩夢般的景象移開，閉著眼靠坐在椅背上，煩躁地松了松頸間一絲不茍的領(lǐng)帶。
“我沒事，我沒走橋。”
他頓了頓，靈光的大腦似乎罷了工，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問，才不顯得太過冒犯。
“那很好啊，平安是福。別擔(dān)心，沒事了?！睂γ嫔倌暌幌伦有ζ饋?，充盈他的耳膜，隔離那些雜亂而絕望的呼喊。
王秘書如聞綸音，心下大定，蒼白的臉色緩和下來，壯著膽子問：
“你，您是怎么看出來的？”
江淮似乎沒聽出他語氣里的敬稱，閑談般笑說：
“我會一點(diǎn)相面之術(shù)，看到了就隨口一說，能幫到你就好，不必在意。”
王秘書搓了把臉，手心冰臉上也涼，努力打點(diǎn)精神，語氣里不乏感激與淡淡的敬畏。
人家隨口一說，卻救下他一條命。
原本他是不信這些玄學(xué)的東西，可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不容他逃避否認(rèn)。
大恩更要言謝。
“感謝您出言提點(diǎn)，真的，萬分感謝。您先忙，我這邊估計還要跟安防人員做下筆錄，一時半會兒走不開，回頭親自登門拜謝。”
他頓了頓，似是才想起剛將人攆出來，臉上堆滿尷尬，硬著頭皮問：
“您現(xiàn)在住哪？要不先去我那湊合一下？我家備用鑰匙放我哥那邊了，我打個電話，勞煩您跑一趟去?。颗恫?，我叫我哥來給您開門?！?p> 江淮聽著王秘書語無倫次的客套話，臉上笑意更深，滿意打量眼下略顯陰沉的寬敞房屋，就連溫度都比外頭涼上些。
“你太客氣了。我已經(jīng)找好了房子，回頭來家玩。我這里還有事，先不說了，有事打電話?！?p> 王秘書也不多啰嗦，客客氣氣道謝，等對方先掛斷之后，鄭重地將聯(lián)系人備注改成A恩人，默認(rèn)置頂。
外頭有人輕輕敲擊車窗，王秘書降下車窗，對上一張親切可信的臉。
“先生你需要救助嗎？”
“不用，我很好，就是嚇了一跳，緩一緩就沒事了。你們?nèi)柶渌税??！?p> “好的，有需要請大聲求助。”
王秘書點(diǎn)頭，沒再升起車窗，看見外頭醫(yī)護(hù)人員和志愿者挨個問過去，不時叫來擔(dān)架，抬走某些病發(fā)患者。
哭喊聲更清晰了。
王秘書臉上麻木的神經(jīng)抽動，有東西流過。他莫名所以地抬手去摸，后知后覺地想著，原來死亡真的好可怕，他居然有這樣怕。
王秘書害冷一般瑟縮了下，牙齒打顫，發(fā)出輕微的叩響。
他忍著想再抽一支煙的沖動，攥緊手機(jī)，調(diào)開江淮的通訊方式，失序的心跳穩(wěn)了穩(wěn)。
五分鐘后，他咬著牙給單位打電話請假，將這邊情況簡單說明。
才想給媽媽去個電話，聽聽媽媽的聲音，先有人打電話進(jìn)來，是頂頭上司江楓眠。
“部長好?！?p> 王秘書接起電話，聲音有些啞。
“沒事吧？你出車禍了？”
江楓眠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堅定有力，很能安定人心。
“我沒事，謝謝部長關(guān)心?！蓖趺貢乱庾R挺直脊背，一秒進(jìn)入向領(lǐng)導(dǎo)做匯報的專業(yè)狀態(tài)。
“沒事就好。江淮跟你在一塊？”
江楓眠又問，語氣里聽不出明顯的關(guān)心。
王秘書想起那道單薄的身影，臉上表情自然而然放松。
“沒有，我一個人在，他先離開了?！?p> 頓了下，他補(bǔ)充：
“部長，是江淮救了我，您有一個好兒子?！?p> 江楓眠嗯一聲，語調(diào)上揚(yáng)表示詢問，同時有翻動文件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
王秘書輕易能想象到他現(xiàn)在邊處理工作邊關(guān)懷下屬的忙碌狀態(tài)，壓低聲音說：
“部長你信嗎，是江淮提醒我回來別走橋，我聽了，這才幸免于難。就差不到一百米，我就會被墜落的貨車砸中！”
“炸開的火就在我身后十米遠(yuǎn)熊熊燃燒，應(yīng)該烤得慌，我卻一身冷汗，渾身血液都像被凍住了。”
王秘書細(xì)說自己的感受，將手機(jī)伸到車窗外頭。
“你聽，大火帶起的風(fēng)聲，罹難家屬的哭嚎，幸存者的痛呼，救護(hù)車的鳴叫，離我這么近，你能聽得很清楚吧？”
他臉上有些癢，一抹又是一手濕涼，語氣卻帶著笑。
“原本，我也該是其中的一員。按照車速計算，我此時該在那輛被砸成一張餡餅的轎車的位置，砰一聲，死得干脆徹底；而我爸媽我哥我嫂子他們，則在外圍哭得痛不欲生?！?p> “幸好我沒走橋?！?p> “就一百米。”
“不，就十米。我逃出來了?！?p> 電話對面江楓眠靜靜聽完，語氣嚴(yán)肅問道：
“你是說，江淮預(yù)先提醒了你？這場事故是有預(yù)謀的，跟他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