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楊府

　　　　真君神殿搬回了灌江口變回從前的楊府，自那一寸陽光重新灑進真君神殿時，楊府才是真正“回來”了，變回從前那生機勃勃，充滿歡聲笑語的楊府，三圣母一家也時常來。楊戩也將大堆的公務搬到下界辦理，正所謂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在下界辦公可比天界還要快些，就算天界有什么事也有李靖他們頂著。

　　這一日，楊戩正坐在楊府后院的亭中整理公務，奇怪的是石桌上擺放著公文但也放著一小堆的石子，楊戩一邊看著公文一邊抽出手揀一粒石子注入一點法力往一旁擲去，那粒石子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去攻擊河邊練劍的龍女。

　　龍女和石子一直保持著你來我擋的招式，忽然間楊戩又朝龍女甩來一堆的小石子，就在龍女正在拿劍劈那小石子時，突然一大堆的石子圍來忙得龍女措手不及，那堆石子就像是著了魔似的拼命地往龍女身上敲打，龍女實在是受不了了，直接化成龍形張著大大的龍口將石子含在嘴里，誰知就在她準備吞下時，亭中的楊戩突然呵斥一聲：“吐出來！”嚇得粉龍怯怯張開嘴吐出一堆小石子，小石子不再像先前那般“活潑”，倒是個普通的石子，沒了生命般靜靜地躺在地上。

　　楊戩拿著公文從亭子里走到粉龍身邊，粉龍立馬變回一個穿著粉衣頭戴龍形珊瑚發(fā)飾的美麗女子。

　　敖寸心乖乖地低著頭等待來自“師父”的訓斥，沒有等來像剛才那般嚴厲的呵斥，倒是頭上迎來被公文打的輕微疼痛感，果然“師父”還是很疼他這個乖徒兒的嘛！

　　楊戩本想好好教訓她一番，卻不想看到眼前這張?zhí)煺娴男δ樣窒虏蝗ナ?，只好不像往常對待沉香那般嚴厲，語氣中雖帶著責備卻不失溫柔地對她道：“不是與你說了不準亂吃東西嗎？”

　　寸心挺直了身子義正言辭地與他保證：“是，師父！”

　　話剛一喊完突然被楊戩瞪了一眼，楊戩不準她喚他師父，寸心立馬改了口，笑瞇瞇地道，“我不會再亂吃東西了！”

　　“徒兒！小寸心！”

　　遠處傳來玉鼎真人的聲音，寸心再見到玉鼎真人時，真人想是已經(jīng)分清了她與楊家娘子的不同便不再管寸心叫徒弟媳婦了，而是改叫做小寸心了。

　　寸心一聽是玉鼎真人的聲音，一眨眼間就在楊戩面前溜走了，玉鼎真人總是會給小寸心帶來吃的，寸心也就聽到有吃的才會溜得怎么快。

　　楊戩走到院中時寸心和玉鼎真人、哮天犬已經(jīng)對著糕點開吃了，玉鼎真人自顧自地倒茶喝一邊看著寸心和哮天犬搶吃的，哮天犬被寸心瞪了眼不敢再搶了，寸心得意地笑著，從盒中拿出幾個給哮天犬，之后就抱著糕點盒又搶在哮天犬前面直接蹦到楊戩身邊，示意他吃，不過楊戩不吃，寸心癟癟嘴從里面拿了一個后又將糕點盒全部扔給在楊戩身邊求安慰的哮天犬，又直接跑去廚房。楊戩、玉鼎真人、哮天犬對此絲毫不感到奇怪，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每次玉鼎真人游玩回來后帶來的糕點都會給寸心，有時寸心會全部吃完，有時候寸心只會吃幾口便跑向廚房嘗試自己做糕點。

　　從前楊戩的兄弟們來府中也都是寸心在好酒好菜地招待他們，楊戩從來都不會去好奇為何身為龍族公主的寸心會懂得人間飯菜的做法，而且能燒出堪比廚神的飯菜。如今每次見到寸心進廚房吃到她做到的飯菜心中最深處的想念不由得涌出，更為當初不好好珍惜她感到后悔與愧疚，當初身為他妻子的寸心確實是在努力學習身為一個妻子的職責，只是無論是楊戩還是其他人從未注意到敖寸心的變化，只看到了敖寸心是如何與楊戩吵架，如何折磨哮天犬，又是如何將楊戩的兄弟趕出去，從未有人想要去了解為何寸心會如此做。

　　玉鼎真人看了眼寸心早已消失的方向，拿起扇子就在徒弟眼前晃了晃不禁打趣道：“徒兒不如你們兩個破鏡重圓吧！你也不用再教她修煉了，她也可以在你的庇護下好好生活，為師也可以抱得小二郎??！”

　　楊戩還沒開口哮天犬卻突然叫了起來，“破鏡重圓？主人才不會和三公主在一起了，主人喜歡的是嫦娥仙子，我也喜歡嫦娥仙子?！?p>　　“哮天犬！”楊戩突然呵斥道，“不要再拿仙子開玩笑，我與仙子是不可能的，下去！”

　　哮天犬被嚇了一跳，他主人很少會呵斥他，哮天犬偷偷地看了眼一臉慍怒的主人，低下頭懨懨地走到遠處一邊如同烏龜一般地走路一邊回頭看主人，眼里泛著希望主人能叫他回去。

　　玉鼎真人看著遠處偷偷看楊戩的狗兒搖了搖頭道：“徒兒，你也該教教哮天犬做人還是做狗的道理??！別整天人不人，狗不狗的，有時候為師都會忘記他到底是人還是狗?！?p>　　楊戩看著遠處滿懷希望笑著望著他的哮天犬心里想著或許他早就應該教哮天犬做人與做狗的區(qū)別，師父說得對，是他做主人的沒去好好教導哮天犬，以至于哮天犬如今的人不人，狗不狗的。

　　哮天犬對楊戩是忠，是一種本能的忠誠，楊戩是哮天犬認定的主人，無論主人是否打罵過他、丟棄過他，他也依舊會跟隨楊戩不離不棄。而楊戩對哮天犬是義，是兄弟間的情誼，是生死之交，只可惜哮天犬無法理解，只當是主人的寵愛，也不懂就算是兄弟也不能對他楊戩的事指手畫腳，更何況他還是條狗。

　　玉鼎真人知道他這徒兒定是又在將責任怪在自己頭上，只好轉移話題道，“你交給我的那個小狐貍我已經(jīng)送到云中子那了，云中子看著很喜歡?！?p>　　楊戩點點頭又看向寸心消失的方向。

　　夜晚，寸心又將玉鼎真人給的幾本書重新看了遍，也好好再次修煉書中的法術，實際上她最討厭看書了，要不是當初與父王母后還有哥哥們夸下海口，她才不會看什么破書呢！

　　“寸心?！?p>　　是真君在喚她。

　　寸心收了劍從假山上跳下，走到楊戩面前，應道：“真君?！?p>　　楊戩看著她，每每聽到她喊他真君時都覺得不習慣，“夜色不晚了，去睡覺吧?！?p>　　寸心應著回到楊戩為她安排的西廂房，寸心不知道的是這間房是從前她與楊戩的新房，寸心每次到這個房間都會覺得莫名的孤獨籠罩著她，包圍著她，就像一種魔咒一般糾纏著她。就像是她在西海時一樣，就算父王母后還有哥哥們在身邊也一樣會覺得孤獨，但又不一樣，在西海是因為不能出去玩才感到孤獨，但在這里，在這間西廂房里她感到的孤獨令她恐懼，第一次來這間房睡覺時便做了噩夢，當時并不以為意，只是以為想家，但后來她明白了，她在害怕，這里有東西令她感到悲傷。

　　寸心自小待在西海從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更不會感到悲傷，但自從出海后撞上巨蟒讓她知道什么是害怕；遇到媚兒，她學會了什么叫悲傷；來到這里她又知道什么叫做恐懼。

　　她不想去麻煩真君，真君對她來說是救命恩人，如今又教她修煉，更是師父，真君原本事務就繁忙，一開始就安排她就住在這里她也不好去求真君給她換間房，所以每次她都是等二郎神回到自己的房間以后她就會跑出來變回真身到后院的小河中休息，等到天明時在回到西廂房，只是有時候真君會爬上屋頂看月亮她也不好跑到小河中，便偷偷跑到廚房去休息。

　　幸虧今夜真君沒有再爬到屋頂去而是直接回房，寸心等到真君房中的燈光滅掉后又偷偷地化作小龍溜進河中的貝殼里，在楊府也就只有這條小河和廚房能讓她安下心來。

　　她來楊府已有四月有余，當初她甚至跪下求父王母后讓她拜楊戩為師，父王母后說什么也不肯，父王就像摩昂哥哥一樣說道：“你若要拜師找誰不可以偏要找楊戩？”

　　當時寸心便嗆了父王一句，“二郎神是天界第一戰(zhàn)神，父王你若打得過他，我便去找其他人拜師?！?p>　　老龍王當時就來氣，差點又要將她關起來，還好海婆婆出面救了她，也不知道海婆婆同父王母后說了什么，父王母后當下就讓她跟誰楊戩修煉，只是必須要有個期限，若在三年內她若打不過摩昂哥哥那就說明楊戩教得不好，有愧于天界第一戰(zhàn)神的名號必須立馬與楊戩斷絕一切來往；若打得過他就可以出師了，同時也可以去游山玩水了！凡間的三年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如今已過了四月但距離她能打敗摩昂哥哥還是太早了。

　　西海龍王龍后給她定了三年的時間實際上一方面確實想讓女兒有所成就，但不希望她與楊戩再有瓜葛，可是沒法子，另一方面他們也知道女兒雖有千年歲數(shù)但修為極低，一般的小妖就能傷她，她若是沒能練個幾百年又怎么可能打得過大兒子？

　　寸心望著黑漆漆的天空，伸出龍爪摸著肚子，她能感覺到龍珠在她體內滾動著，當初她在醉舞坊時因為想家睡不著是媚兒抱著她一起入睡，如今她也只能在河中去尋找家的感覺。若媚兒還在就好了。

　　六個月前媚兒拿走她的龍珠后她被摩昂哥哥帶回了西海，龍后暫時用她的龍珠保住了寸心的性命，再之后二郎真君帶著她的龍珠來到西海救了她的命，至于媚兒……她死了。她自毀元神，楊戩告訴她，媚兒原是一只修煉九百年的九尾狐，是為了救被黃鼠狼抓住的弟弟才會選擇搶走她的龍珠，黃鼠狼被媚兒殺死了，而媚兒為了贖罪自殺了。

　　她曾問過楊戩，媚兒有沒有什么話要留給她的。

　　“對不起?！?p>　　楊戩是那樣告訴她的。

　　她在龍宮里又躺了兩個月，她開始覺得自己的體質越來越弱了。上次因為蛇毒躺了一年，這次又因為龍珠躺了兩個月，下次又會因為什么一睡不醒呢？

　　她想媚兒了，媚兒什么也沒有留給她，但寸心能在龍珠里感覺到媚兒的氣息，就好像媚兒一直陪著她，媚兒搶走了她的龍珠她又怎么能不恨呢？但媚兒說得對，是她自己自愿的，她答應過媚兒，只要是媚兒想要的她有的，她都會給。

　　媚兒也自毀元神來贖罪，她也沒有了理由去恨她，只是媚兒對她的好，是真的，寸心知道，寸心也是因為媚兒的好才會去想她，尤其是入夜的時候，總會想起媚兒在她想家時會抱著她入睡，在西海有時候她也會纏著母后抱著她睡覺，但是到了這里她就只能待在楊府的河里去尋找家的感覺，有時候她看著楊戩的背就會想起父王和哥哥，她會想去抱抱楊戩，但卻又不敢去，誰叫楊戩總是面無表情，她甚至有些后悔同楊戩修煉了。

　　黑夜里的烏云散去了，月亮也露了出來，月光灑在河面上，透著水光悄悄地鉆進河中。寸心往貝殼的暗處躲了躲，就那樣躺在暗處正要閉上眼，卻又瞧見遠處屋頂上的白衣人，那是楊戩。

　　寸心在楊府已有四個月了，她總是看到楊戩待在屋頂上望月幾乎是天天來，都不知道那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吃的，寸心也沒膽問。不過想想當初楊戩為什么愿意教她修煉呢？他為媚兒帶話來的時候便直接同她說，“三公主，你現(xiàn)在還愿意同楊戩修煉嗎？”

　　寸心當然答應了，這等好事她怎么能錯過呢！只是楊戩從未告訴過她為什么他會突然想要收她為徒……也不是收她為徒，只是教她修煉，楊戩不準她喊他師父，那寸心也只好像從前一樣喚他真君，只是每每喚他真君時楊戩的臉色總看起來不太好，寸心心想著似乎只有當她喚楊戩真君時他才會露出那樣的臉色，可為何其他神仙喚他真君時沒有如此呢？偏偏只有她敖寸心一人呢？

　　這一點寸心表示很郁悶并且感到很，不，爽。

　　寸心望著屋頂上被月光灑在身上的美人突然感嘆道：“這世間為何會有人生得如此好看？”寸心日常花癡之后也不再想了，閉上龍眼感受體內的龍珠存有媚兒的氣息就會覺得安心便在暗處睡著了，明日還要早起回到西廂房以免真君懷疑。

　　屋頂上望月的楊戩哪會知道寸心會在河底中睡覺，更不知道寸心在河中所想的事，待他知道寸心在河底入睡的事時已是一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