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濃重的草藥味撲鼻而來,開門關門的咯吱聲,是誰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倒水的聲音,有誰走過來?
一陣冰涼觸碰著她的額頭,不禁令她微微蹙眉,待她緩緩睜開眼時入眼的是一個頂,一個床頂。
再轉頭往周圍看去只見是女子的閨房,有一女子正背對著她,那身影很是熟悉,只是忽覺得有些頭疼,她緊皺眉頭,伸出手背輕輕敲打著自己的額頭,她想起剛才正是楊戩被封司法天神,她與楊戩和離之際,隨后楊戩便問她“這一千年里你可有曾愛過我?”
寸心的心臟突然就像被刀慢慢地狠狠地剜了一口般的痛苦,之后便失去了意識。
寸心還打算繼續(xù)回想中間是否露掉了什么,為什么她如今會在一個女子的閨房中,為何腦袋會感覺有些許暈眩,隨后一道熟悉的女聲傳到她耳里,那人聲音中帶著歡喜,帶著無比的溫柔,“你終于醒了。”
寸心聽到那曾經日思夜想的聲音時不由一震,不過腦中忽閃過的想法立即被她除去,只暗暗嘲笑自己,那人早已消失在六界,她又怎么可能聽到她的聲音?
寸心心中雖這么想著,但依舊將頭轉向那發(fā)出聲音的地方,面上雖無任何表情,但心中卻仍存著一絲的希望。
只見那名女子背對著她去桌上拿什么東西來,那女人穿著紅色的舞衣,雙臂中帶著一條紅綾,她漸漸轉過身來,緩緩抬起頭,那張傾國傾城的美貌瞬間映入寸心的眼中,寸心死死盯著那女人,她對著她無比溫柔、寵溺地笑著,那雙狐貍一般魅惑人的眼此刻卻帶著一絲責怪,她雙手端著一個碗,雙腳十分輕巧、緩慢地走來,生怕碗中的湯藥會灑出,只是她那十分小心的姿態(tài)也掩不住由生而來的媚態(tài)。
寸心死死抓著被角,雙眼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漸漸向她走來的女人。
“你啊,”女人帶著責怪的語氣訓斥她,話間掩不住心中的擔憂,“我同你說過近日天氣漸冷,要你好好照顧自己,我不過就是去城外辦些事,你怎就病倒在床呢?我早與媽媽說過我不在的時日你不必上臺,你非要去,你瞧瞧你!”
女人說話間先將湯藥放在床邊的椅上,又將躺在床上的看似病弱姑娘扶起,將姑娘靠在自己身上拿起湯藥便要親手喂她。
寸心震驚地盯著女人,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絲毫沒想注意那一勺勺向自己口中遞來的湯藥,只皺著眉覺得口中一股苦澀有些難喝,女人將手中的湯藥喂完后又從一旁拿出一包冰糖,拿出一顆往懷中人的口里送去,那輕柔的聲音訓斥完后又是安慰她,“等你病好了,我便帶你去逛花燈。”
女人重新將寸心安置好后,便要起身離開,卻不想臥在床上的小姑娘拉住她的衣袖,女人不禁失笑道:“你啊,還是這般孩子性,乖乖躺好,你的病也快好些了,明日便是花燈會,放心我一定會如約待你前去的?!?p> 女人說著將拉住她衣袖的手放入被中,替她重新掖好被角,不讓風吹進,這才安心地走出門。
寸心望著關著緊緊的房門,眉間緊蹙,雙眼漸漸泛紅,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在笑,只是笑中帶著不可置信,“是媚……是媚兒,她沒死?她沒死……媚兒沒死!”
寸心雙眼忽地一亮,掀開被子起身下床光著腳就往外跑去,打開房門一股寒風襲來,不知為何,寸心會覺得有些涼颼颼的。她穿過走廊,路過旁人,只聽那些姑娘們在喊她“仙兒姑娘?!贝缧囊苫笾^續(xù)往前走,越往前去,那歡歌笑語還有奏樂聲便越接近。
“仙兒姑娘,您這大病初愈怎能穿著里衣光著腳就跑出來了呀?快回去躺著,不然媚兒姑娘又該說我們了?!?p> 寸心看著眼前約莫十二三歲的小婢女,一聽她提到媚兒心一急雙手便不受控制地緊緊握著眼前小姑娘的雙臂問道:“媚兒她……沒死?”
“姑娘在說什么胡話,媚兒姑娘現(xiàn)在正替您去上臺表演呢,姑娘莫不是忘了?今夜原本是您要去的,誰想您忽然生了一場大病,嚇得媚兒姑娘連夜從城外趕回醉舞坊去請了好些個大夫,幸好您醒了,媚兒姑娘方才還在喚我們前去照看您呢!”
寸心聽著小婢女的話有些懷疑有些不敢置信,媚兒不是魂飛魄散了嗎?為何還會出現(xiàn)?如今她又在哪?為何會想不起先前的事?她不是剛與楊戩和離嗎?是通關了嗎?難道這里也是其中一關嗎?那媚兒她……是真的還是假的?
“姑娘!您這是去哪呀?!”
寸心沒有理會后面的叫喊聲,她向前跑著,唯有再次看見才能消除心中疑惑。
媚兒她,是敖寸心在人間遇見的第一個朋友,是她離了西海后第一個可以給她溫柔的人,第一個她相信可以依賴的人,媚兒對寸心而言不僅是朋友,更是家人。
“仙兒姑娘!”
敖寸心繼續(xù)跑著,這絕對是她出生至今跑過最長的路。穿過長廊,是一個布滿花燈的院子,再往前去,此起彼伏的奏樂聲與掌聲,還有顧客們的叫好聲無不顯示著前方的繁華熱鬧。這是醉舞坊,她記得,方才的房間是她與媚兒的房間,即便隔了許久未來過,記憶里的醉舞坊也不會消失,這里的美人,這里的熱鬧,這里的人……
眼前是一道后院通往醉舞坊最熱鬧的地方的入口,只要踏進去便能見到想見的人。寸心看了眼身上的穿著,抬眼看著面前那道礙眼的門。
她將手放在上面,她聽著、感覺著,她知道她最想見得人就在這扇門后面。只是終于到了要再見的時候,不知為何心臟會跳得如此快,像是在害怕,不同于寸心一人待在西廂房里的害怕,那種害怕是在害怕孤獨,害怕一個人,而此刻是在害怕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害怕那人又會從眼前逃跑,然后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消失地無影無蹤,死在天地間的某一個地方。
但心中的期待與興奮讓她迫不及待,只想著真希望能看見她,真希望她還活著,能聽見她再喚她一聲“仙兒?!?p> 門前的寸心一直抬著手想要推開這扇礙眼的門,一邊害怕著一邊期待著。
****
卻不想在幻珠外的眾仙看著竟也跟著緊張起來,尤其是那位大神,他的緊張與眾人不同,自他看見媚兒的那一瞬間有驚訝也有疑惑,更有殺意。
*****
踏進門的那一刻,原本應是衣衫不整頭發(fā)凌亂面容憔悴的寸心此刻卻換上一身粉嫩的衣裙,凌亂的頭發(fā)高高梳起,臉上的妝容顯得十分精神可人,她看著眼前的繁華景象,面上卻是帶著冷霜,直到她的眼中出現(xiàn)那人的身影,寒霜從她的臉上褪去,開始有了一絲溫度與美好。
她看著那個女人在臺上跳著、舞著,她有許久許久未見到那人美麗的舞姿了,記憶里的她與現(xiàn)在一樣,她是那么美,美到讓所有人都為她著迷、為她瘋狂,她那雙魅惑眾生的雙眼是惡的來源,也是幸福的來源。
她,媚兒真的在她眼前,只要近點,再近一點,她就能重新感覺到她溫暖的懷抱。
寸心呆呆地站在原點,兩只大眼都被那臺上如星光般耀眼迷人的可人兒全部占滿。
她的舞永遠能讓人開心、讓人沉醉其中,讓所有人意識到舞的神圣光輝,似乎只要看見她的舞便能忘記一切煩惱,忘記一切憂愁。臺下的歡呼聲像是被寸心隔離了一般,她的眼中只剩下舞臺上的如天上仙子般的美麗女子。
直到臺上的媚兒同樣注意到她,媚兒沒有因她而草草結束這舞,她依舊帶著神圣將此舞表演完,她離了舞臺便趕往寸心的地方,擔心地看著她,語氣中帶著指責,伸出一指輕點了下她的額間,“你怎么下床了?萬一受涼了明日可就別想纏著我要帶你去花燈會?!?p> 寸心看著她不言語,不由得撅起了嘴,聽見她的話頓時像是受了委屈般,兩只大大的眼睛瞬間變得紅彤彤的,為了不讓媚兒看到自己的丑樣立即大張開雙手抱住她,緊緊地擁著好似她會溜走一般。
媚兒見她如此并未覺得疑惑,反倒見龍女這般可愛模樣不由失笑著,伸手雙手回應她,一邊手輕拍著龍女的背安慰她,忽聽見懷中人發(fā)著顫抖的聲音在她耳旁呃咽著,“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楊戩右手緊握成拳,恨不得再次闖進去將她們分離,只可惜龍后攔住他告訴他若再擅闖必將受到反噬更會禍及寸心?!?p> 媚兒輕拍著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忽然有兩位客人悄悄地走進她的眼,臉上的猥瑣樣瞬間暴露他們丑惡的內心,懷中人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只一味地抱著媚兒哭著喊著,媚兒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丑人,雙眼猶如吃人的妖精一般看向他們,只見二人忽然間像是著了魔般地互扇對方的耳光,二人奇怪的舉動引起周圍人看熱鬧般的眼光,瞬間就將二人團團圍住,還有者數(shù)著誰扇了誰多少耳光。
寸心絲毫沒注意到身后傳來的騷動,她只在意被她緊緊擁抱失而復得的人兒。
深夜,醉舞坊的客人們一一散去,著魔的兩位客人隔天清晨發(fā)現(xiàn)死于家中,衙門通報死于自殺。
夜晚,屋內緊緊關閉著門窗,房中很是溫暖,寸心側躺在床的內側,靜靜地看著身側已睡熟的美人,也不知她這個動作維持了多久,那雙美麗的龍眼一直盯著身旁的美人,她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覆上一層冰冷,她的眼中竟是帶著深深的恨意,絲毫沒有先前擁抱美人時臉上的欣喜與懷念,似是在看仇人一般,不知過了許久直到身旁的美人忽然動了下,只見她轉過身面對著她繼續(xù)安睡著。寸心似是被驚了下,臉上的冰冷漸漸褪去,眼中的恨意散去,表情漸漸放松,她深深呼出一口氣,再次抬起眼時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一般,最后看了眼身旁的美人,臉上露出笑容,好似放下心中的大石,丟掉了所有的煩惱,她伸出手懷抱熟睡的美人,將腦袋往她的懷中蹭了蹭尋個舒適的位置這才安穩(wěn)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