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家,這家也不是,另外一家也不是。
褚和蜷縮著身子躲在被窩里拿著一張紙寫寫畫畫。
紙上潦草的筆跡寫滿了各種各樣的名字,不變的是一個羊字,在字里行間內(nèi)顯得格外突兀。
紙上的羊字盯得久了,褚和一陣莫名其妙的陌生感,就感覺好像他已經(jīng)不認識這個字一樣。
褚和煩躁不安,眼看著紙上的名字已經(jīng)沒有幾家可是自己卻毫無頭緒。
這一周時間內(nèi)自己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店鋪,不管是裝修高檔的餐廳還是滿是油污的街邊小鋪,他再也沒聞到過那樣的香味。
難道就和自己現(xiàn)在不認識羊這個字一樣,自己現(xiàn)在也分辨不出來那個詭異卻又撩人的香味?
很多人都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長時間盯著一個字看越看越不認識。小時候被老師罰抄寫課文,重復寫某個字很多遍之后,就會驚奇地發(fā)現(xiàn),你們突然變成了“熟悉的陌生人”,你竟然不知道自己寫了無數(shù)遍的東西是什么。
心理學家告訴人們說這是一種語義飽和的現(xiàn)象,即大腦在接受持續(xù)的相同刺激之后就會產(chǎn)生神經(jīng)疲倦。簡單來說,就是大腦的同一個地方一直賣命地工作,在高強度的運轉(zhuǎn)之后,它發(fā)出了怒吼,進行了一次為時短暫的“罷工”。
當人的眼睛持續(xù)接受到一個字的刺激,該刺激會連續(xù)地傳送到大腦相對固定的位置,那里的大腦神經(jīng)活動就會由于疲憊而受到抑制,形成聯(lián)想阻斷。因為神經(jīng)活動降低,大腦僅能注意字的某個部分,而無法從整體上得到對這個字的意識。于是,奇妙的事情發(fā)生了。我們會先對字的讀音感到困惑,繼而失去對字義的聯(lián)想能力,最后甚至“不認識”這個字了。
這也是變相的提醒,現(xiàn)在已經(jīng)太累了,需要立刻休息。
在西方學術(shù)界,這被成為Jamais vu。
它甚至不僅在語言中,就連一幅熟人的照片、一個熟悉的地點,看久了之后都有可能會突然覺得陌生起來。
這種特點讓人對來自視覺、聽覺、嗅覺、味覺等方面的長時間持續(xù)的刺激產(chǎn)生“適應”的效果。好比說如果一直聽到一個嗡嗡的噪音,雖然開始會很受打擾,但過一會兒就開始適應了,不特別注意的話就仿佛聲音不存在了一樣。
也許就是自己這幾天太將記憶中的那股子味道看重,導致自己失去了對于味覺的分辨能力?褚和心想到,自己這幾天因為想要盡快找出關(guān)于那個羊頭怪人線索的事情,每天都泡在大大小小的羊肉館子中,那股羊肉的味道都已經(jīng)深深地滲透在他的血肉之中。
就連母親總是皺著眉頭一臉嫌棄讓他好好洗洗澡,不然就別進門了。一身的羊膻味是在是讓人難以忍受。
褚和下意識的聞聞自己,卻什么味道也沒有,這就是所謂的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
看著被自己畫的滿是XX的那張寫滿店名的紙,褚和無名火涌上,他一把將紙揉成一團狠狠地砸在墻上。
紙團在地上滾了幾滾,落在角落出,如同一個咧開嘴笑的白色骷髏一般嘲弄著褚和無能為力。
褚和被這股煩躁折騰的難以入睡,他翻身下床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煩躁似乎平息了些許。
他走到冰箱出,順手掏出一瓶冰鎮(zhèn)的可樂,擰開后猛灌了幾口,卻被刺激的連連咳嗽。黑棕色的液體從鼻子中噴出弄的一地狼藉。
褚和心有余悸的看看父母的房間,房間內(nèi)傳來一陣陣細小的呼嚕聲,看來父母并沒有被自己弄出的動靜吵醒。
他小心翼翼地從廚房拿來拖把將自己灑在地上的可樂擦掉后,拄著拖把發(fā)起了呆。
那根指骨自己已經(jīng)快遞給了樊宇,樊宇在收到后回復他自己會盡快找人幫他檢測,讓他不要著急。
褚和將自己回家路上遭遇的一切告訴樊宇,包括自己在高鐵上遇到那個羊頭怪人,自己莫名上了一輛鬼出租,并且出租發(fā)生肇事,就連自己父母半夜被俯身一樣的事情,全部都一五一十的講給樊宇。
樊宇卻也沒能給出什么好的建議,這種超自然的事件對于一個普通警察來說也是早就超出能力范圍意外的事情。
唯一能說的就是讓褚和自己注意安全,一切小心為上。
褚和本意也并不是想要樊宇真的能夠幫上自己什么。他清楚的知道,在這種詭異的超自然事件中,人類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
雖然自己可能已經(jīng)不算是普通的人類了,褚和很清楚自己的現(xiàn)狀。
一個沒有心的人到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活了快半個月。
能吃能睡,沒有任何奇怪的表現(xiàn)。除了看到了那個羊頭怪人意外,似乎自己仍然是那個發(fā)愁找工作的畢業(yè)生。
也許應該找蘭嵐問一下?褚和尋思到,可是想起那個分身出一具骷髏,一個自稱蘭嵐的女人,還有一堆肉泥身體的白衣女子,他其實有些抗拒與她們有著聯(lián)系。
另外自己已經(jīng)拒絕過了,現(xiàn)在找上去的話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個詭異的白衣女,不知道該叫她白骨精,還是畫皮?抑或是蘭嵐?
褚和搖搖頭,努力不再想這些事情,而且自己已經(jīng)遭遇到詭異的事件,之前每每能夠為他解圍的手機鈴聲卻再也沒有響起過。這不就說明,她們也放棄了自己。
褚和不由自主的再次浮想聯(lián)翩,想到自己可能真的失去了她們提供的機會,心中竟然有幾分悵然若失。
房間內(nèi)只有掛在墻上的室中滴滴答答的響著,在安靜如斯的夜里,這種滴答聲顯得格外清脆。
褚和看著父母的房間,聽到鼾聲不斷,稍稍有些放心。再將指骨寄出去的之后,他一直擔心父母那夜癲狂的事情再次出現(xiàn),于是夜夜都睡得很淺,始終留神注意著夜晚父母親的一舉一動。
幸好的是,似乎父母對于那夜的事情毫不知情。并且從那之后的每個晚上都沒有發(fā)生什么異樣。褚和卻依然不敢掉以輕心,如果導致問題的源頭沒有解決的話,那么此時的安寧只是暴風雨之前暫時的平靜罷了。
褚和回到自己的床上,剛才被可樂嗆到后的自己此時已經(jīng)睡意全無。
如果說,羊肉館子不是唯一的線索的話,那么羊肉是不是可能作為一個突破口來試試?
父母是從哪里買的羊肉?如果知道的話是不是能夠順藤摸瓜知道些什么。
可自己之前也已經(jīng)試探性的問過,父母對于那天晚上的事情一無所知,言之鑿鑿的說自己二人在車站接到兒子后,就回家休息了。
經(jīng)歷過失憶事件的褚和明白,從父母這邊自己是問不出什么東西來,看似可能找出幕后真兇的一條線索就這樣斷掉了。
不對,不僅僅是這樣,父母是從哪里來的羊肉?如果這羊肉不是孤例的話,也許能查出什么線索。
褚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拿起手機搜索著有異香的羊肉。翻了幾頁之后,一篇新聞吸引了他的注意。
“小鎮(zhèn)青年重獲新生,路旁羊湯竟排起長隊?!?p> 新聞配圖中,村頭的路上被長長的車隊擠得水泄不通。人頭攢動的一家破爛小店門頭赫然寫著一個大大的羊字。
一個黑色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