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剛才一算就算“錯”，骷髏頭已經(jīng)沒那么有信心了，語氣也變得含糊起來，“我盡量，我盡量……”
骷髏頭手上的動作變得更快，越來越快，秦玄箓和柯思雅甚至看到白骨中間竟然有火光閃現(xiàn)，隨后就冒了煙，如果這位算命先生不是個骷髏頭的話，現(xiàn)在一定已經(jīng)滿頭大汗。
秦玄箓見狀急道：“怎么，算出來了嗎？”
骷髏頭停下手中的動作，幽深的眼洞好像在仔細審視面前的兩位官人。
“這個……要不然算我賭輸了？想怎么罰，任憑二位官人處置！”
秦玄箓還沒說話，倒是柯思雅大袖一甩，瞧著竟頗具官威，“還請先生不要如此戲弄我們，有什么話，還請直說吧！”
骷髏頭的眼洞直對著柯思雅，然后有些緊張的道：“這位官人既然知道我是個‘巫人’，該也明白，我們巫人的卜測之術并非欺世盜名，而是真有實效的。接下來……兩位官人如果真的要聽，還請不要怪罪小老兒?！?p> 柯思雅點了點頭：“那是自然?！?p> “兩位的命格是天作的夫妻，只是……您身邊那位官人的命格乃‘魂闕’之命，三魂七魄丟了兩魂六魄，小老兒是肉身死了，魂魄活著，這位官人正與我相反，肉身渾然，魂魄幾是沒了……不過，魂闕乃是大闕，天道好還，這位官人若能尋回自己的魂魄，未來的命格必是貴不可言。而您……”骷髏頭看著柯思雅，“您生來便貴不可言，在天必生于鬼神魁首之家，在人間也必生于王侯之室，然而您命中當有浩劫，此劫天地意志所化，仙神難解……”
剛才聽到骷髏頭說秦玄箓魂魄丟了，不管是秦玄箓自己還是柯思雅，都感到分外緊張，但他說到最后，什么必生于王侯之家，柯思雅便笑了，巫人的卜測之術，看來也沒有書上寫得那么神奇。
“您這倒是說岔了，余本布衣，科考入仕，并非生在什么富貴人家。至于我這位朋友，您看他精神氣色，可像魂魄不全之人？”
骷髏頭點頭道：“魂魄不全之人，多是瘋瘋癲癲，又或癡癡傻傻，這位官人言談舉止，的確不像?！?p> 秦玄箓也暗自搖了搖頭。
方才白天見鬼的感覺，跟這骷髏聊多了，也就淡了，除了長相，他和村野里那些老先生也沒什么不同的地方，二人也沒心思去糾纏賭注之類的，便繼續(xù)去其他地方游覽。
洛陽城里的奇怪景象也不止這位骷髏頭先生，運河的碼頭上干活的，都是異常健壯的牛頭之人，大街上路過的很多衣冠楚楚的人士，竟都長著龍蛇之首。
最奇怪的是大道上路過的一隊騎兵，那些騎兵可不是“人騎馬”，而是瞧著像人的身子接在馬的身子上，渾然一體的怪物！
柯思雅解釋道：“這些各色族類，其實和我們一樣，都是凡人，并不是什么神神鬼鬼。天地生有萬物，飛禽走獸蟲蛇，能成就靈長的，本來就不只是我們。按照天朝西域記的記載，出了中原之地，幾乎沒有人類生存，到處都是你看到的這些奇怪生靈?！?p> “……難道，朝廷就不怕？”
柯思雅笑道：“你是想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你放心，五百年前的時候，那些半人半馬的也大鬧過一次，旋即就被泰皇陛下給剿滅了，當時作亂的十部半人馬，部落皆被屠殺殆盡。有泰皇、神皇坐鎮(zhèn)中土，即便天上的仙神也不敢鬧事，對不？我聽說朝廷現(xiàn)在甚至決定緩和仙神禁令了。”
“什么意思？”
“天上的神仙或許不久之后就會被允許來到中土，神皇打算頒布專門針對他們的律法來限制他們，這部律法的制訂我有幾位同仁還被神皇征召過去參與了，所以我也知道一些?？偟脕碚f，就是來人間廣傳教化，受享香火，這是可以的，但是得到香火的同時，也必須要滿足信眾的愿望，這就跟菜市場買菜一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只給錢不給你菜，這到哪也說不過去對不？再有就是不能宣傳邪念，不能煽風點火之類的……”
聽到這里，秦玄箓不由得感慨道：“這些神仙竟也能按照凡人的律法來做事，真是功德無量……”
柯思雅卻沒有回話。她成功入仕之后，已經(jīng)干了一屆社祭、一屆館諭，社、館這兩級地方，大概相當于縣、州，只不過縣州都是搞商業(yè)的，社館主要需要向朝廷輸送人才，只有這點區(qū)別。兩個月前平亂有功，朝廷已經(jīng)打算讓她繼續(xù)高升了，這次述職之后，她將成為“東海道監(jiān)”，道監(jiān)已經(jīng)是天朝最高一級的封疆大吏。
二十幾歲的道監(jiān)，這在天朝歷史上也沒出過幾個！
秦玄箓仍在柯思雅身邊贊嘆京都的繁華盛景，柯思雅轉頭看向他，臉上綻放出柔和的笑容來。讓她自由的去追尋自己的抱負，也許秦玄箓也沒覺得有什么，可是柯思雅知道，在這個世道，沒有人愿意讓自己的妻子在外面拋頭露面的，何況是女扮男裝混進官場！往大了說，這甚至是欺君之罪。
可他毫不猶豫的這么做了。
隨著柯思雅達成自己的夢想，幾年來她與秦玄箓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好，早就不像年輕時那樣，從看不順眼到若即若離，現(xiàn)在，柯思雅一刻都不希望他離開半步。
秦玄箓的父母已經(jīng)在仆役們的護送下前往東海道了。
白天，柯思雅是社、館的主官，到了晚上，她只是一個合格的妻子，她樂在其中，沒有任何疲憊的感覺。
接下來柯思雅將去皇宮中述職，面見人皇，秦玄箓目前沒有官身，不過，做官做到了柯思雅這個級別，舉薦個布衣還是做得到的，朝廷的官場并不全是科舉取士，這種舉薦來得官，如果沒有大功的話，只是升遷速度更慢一些，這些柯思雅是不在乎的。
二人走到皇宮所在的浮空島之下，十尊護國金人近在眼前，它們巨大的身軀是朝廷威嚴和力量的象征，也有能力粉碎一切敢于來犯之敵、作亂之人。
外部的攻擊絕難動搖天朝的霸業(yè)，但，如果是內部的呢？
一個身形挺拔的青年與二人擦肩而過，可那讓人難忘的面容，讓秦玄箓一眼就認出了他。
“哥……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