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府衙這回倒是學(xué)聰明了,有了上回的教訓(xùn),這次出了禁衛(wèi)軍毆打百姓的案子倒也沒推諉,理清案情后直接帶人去了禁衛(wèi)營拿人。禁衛(wèi)營的人若是不服,便直接上奏皇上。這案子有了皇上的授意,即使辦砸了也沒人敢說什么;若辦好了,上回在百姓中丟失的聲望威嚴(yán)也能多少找些回來。
恰逢各國進(jìn)京朝賀,自然是松懈不得,皇上將京都的部分調(diào)令交予掛職禮部的阿云,在眾臣眼中也是重用的意思。一時之間,她又成了京都城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阿云領(lǐng)著沈桓去了禁衛(wèi)營,直接調(diào)了岑峰手下的人。
岑校尉如今下了獄,案子還未定罪,讓沈桓替下暫管京都治安也沒人能出來說什么。禮部的人雖想插手,可因著阿云的上一個死對頭傅巖華倒得太快,這樣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倒沒幾個人敢來招惹。
阿云騎著馬在街上巡視,一個侍女模樣的人過來,阿云看她面熟,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傅大人,永王殿下有話同您說,請隨奴婢來?!卑胫駥Π⒃七€是有許多崇敬的,言語間自然多了些敬重。
阿云又仔細(xì)瞧她的模樣,又聽她說永王殿下,才終于想起這是宋珩身邊的人。
“我隨大人一同去?!鄙蚧赶肫鹚螐┑膰谕?,怕她一個人走會有不妥。
“不必了,你自去忙你的,我去去就來。”說完阿云便下了馬,隨著半竹去了街口處的一駕奢華的車輦。
“下官見過永王殿下?!卑⒃瞥卸Y。
宋珩今日似乎有些不大高興,她便更加做足了禮數(shù),生怕又惹這只孔雀炸毛了。
“你提拔了沈桓?”宋珩冷著聲音問。
每次阿云見他總是客氣又疏遠(yuǎn),不知怎的,偏生他就不喜歡她這樣的態(tài)度。
“殿下即是知道了,又何必再問?”阿云并不覺得意外,早晚這事都是瞞不過的,況且,她又何必瞞?
“他是四皇兄的人,你這樣做是為了他?”他其實(shí)明知道答案,卻還是忍不住想問,“這是他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他的意思便是臣的意思?!?p> 阿云臉上平靜,輕輕吐出這句話,言語間卻又透露出堅(jiān)定。
“本王還是要提醒你,傅大人莫要忘了你我之間的盟約?!?p> 宋珩冷聲道,眼中的寒光讓人有些膽顫。
阿云從沒見過他真正生氣的樣子,怔愣過后隨即云淡風(fēng)輕的說道:
“下官只承諾幫殿下扳倒太子,其他的事,”她冷笑一聲,“終歸是殿下逾越了?!?p> 不知怎的,聽她這樣急于與他劃清界限般的言辭,他更難掩怒意,脫口道:
“傅云卿!”
“臣在?!?p> 宋珩氣結(jié)。
“好,好的很,你們是有多深的情誼,值得你這樣幫他?”
原來,那日京都街頭,禁軍與百姓爭執(zhí)斗毆的事,他已經(jīng)猜到了。
那時她其實(shí)不該出面,可誰又是活該被利用的呢?朝堂斗爭是該有犧牲的,但沒到那種地步的時候,她總希望能給自己留一線。
她和順帝若成了一樣的人,那她做這些又有什么意義?
“沒什么值不值的,不過就是我自己愿意罷了?!卑⒃泼鎺σ猓唤?jīng)意般道:“太子剝離了王家,慕容家失了君心,皇上對太子的信任生出動搖。敢問王爺,臣是辦的哪件事讓王爺失望了么?”
失望?怎么會失望呢……她這樣的人,是朝堂上殺人不見血的利刃,他怎么可能失望呢?
可為何,總覺得有些難過呢?
宋珩摩挲著腰間的玉墜子,面上的怒意已退卻,只剩長久的靜默和眼中無波無瀾的那汪寒潭。
這樣的他,顯得有些孤寂。
“殿下若無事,臣就先告退了。”
阿云挽著簾子,手上略停頓了下,終是沒有回頭,利落的下了車。
街頭上人頭攢動,她朝不遠(yuǎn)處的沈桓走去,牽過韁繩翻身上馬。始終,都沒再回頭看過一眼,打馬前行,消失在街頭的喧囂中。
“半竹,回去吧?!?p> 阿云走了很遠(yuǎn),才終于長舒一口氣。她總覺得,今天的宋珩,跟平常有些不同,讓人不自覺得有些壓抑。
街頭傳來一陣喧鬧聲。
“快看,這是哪個臣國的進(jìn)城了?”
“看這服侍,倒像是南詔的,聽說這回還來了個公主,指不定就是來選夫婿的呢?!?p> “聽聞這南詔公主倒是美人,可得好好看看。”
阿云隨著街頭的的喧鬧聲瞧去,果然看見南詔的儀仗進(jìn)城了。最前面的是一頂八抬的轎輦,罩著層層疊疊繡金的紗幔,更顯得里頭的女子影姿綽約,如夢似幻一般。
阿云穿著禮部的規(guī)制的官服,駕馬上前,行到沈桓的旁邊同他一起領(lǐng)路。
“這南詔的嫡出公主來宣朝覲見,這倒是頭一遭。”她小聲同沈桓說道。
“我之前去南詔替王爺尋藥時,見過她?!?p> 之前他想去南詔皇宮里偷藥,差點(diǎn)被擒,無奈之下挾持這小公主才出的皇宮,也算是結(jié)下梁子了。
沈桓思索著措辭道:“與她有些過節(jié)?!?p> “那她方才可認(rèn)出你了?”阿云朝后頭的轎攆瞟了一眼。
“不知?!鄙蚧溉鐚?shí)道。
“那你先回營,我將你調(diào)到行宮那邊負(fù)責(zé)安防,京都這邊有我,你放心?!彼螐┑乃庍€在南詔皇室的手中,現(xiàn)下沈桓最好還是不要暴露,“未免夜長夢多,你現(xiàn)在就走,調(diào)職的文書我稍后讓人給你送來?!?p> 手中的權(quán)利越多,遇事才能有更多的選擇,幸好皇上給她安排了禮部的職位。
也或許正是這樣,權(quán)利對于人的誘惑才始終那樣強(qiáng)烈。
“方才那將軍怎的走了?”
身后的儀仗停下,紗帳被侍女撩開,女子帶著面紗,只露出一雙如皓月般明亮干凈的杏眼,聲音如同風(fēng)拂過的八角鈴鐺一樣脆生生的。
阿云下馬行禮。
“回稟公主,方才那將士臨時還有其他要職,由臣護(hù)送公主進(jìn)宮也是一樣的。”
女子看她一身文官制式的官服,纖瘦白皙,生得文雅雋秀,不禁嗤笑一聲:“大人護(hù)送本宮?大人不若好好駕馬,由本宮的護(hù)衛(wèi)護(hù)送大人一程罷?!?p> 這南詔小公主雖只有十二三歲,言語間的調(diào)笑,也無不透露出對大宣朝的輕慢。
阿云是誰,蜀中第一嘴炮,雖然是自封的,卻也不能叫她如此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