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宋彥心里其實是矛盾的。他不知道自己這幅身軀還能堅持多久,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該自私的帶著她在這段不確定的情感中沉淪,可心里卻又無數(shù)次因為她的靠近而雀躍。
“剛來宮里的時候,我以為只要做得比他們好,總會得到父皇的另眼相待。后來,我才明白,只有讓他們出頭,我才能活的久些?!彼樕现饾u染上笑意,像是自嘲一般云淡風輕,“我確實也算不得什么,他今日吃了虧,我看著,不知怎的,竟有些得意。”
聽著他說著這些,阿云只覺得心疼。她從小到大都是吃不得虧的性子,從來不曾體會過一個孩子艱辛度日該是怎樣的日子。
“你放心,下回再有誰欺負你,小爺定給你報仇?!?p>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宋彥板著臉,神色不明,好一陣才淡淡說道:“不會有人欺負我,我也不需要你報仇?!?p> 有仇,他自個兒暗地里就給報了。他不是阿云這樣張揚肆意的人,不磊落的人,自有不磊落的法子。
阿云也不知道他在扭捏什么,只當他又想起什么不高興的事,就著這話頭轉(zhuǎn)移話題。
“幼時,我有時候打架輸了,便去找我哥幫我。宋彥,你定要長長久久的陪著我,日后,我打架輸了,就得你來幫我了?!?p> 阿云笑著看他,心中更堅定了要把那味五裂黃連搞到手的決心。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的便到了平王府。阿云同宋彥告別后,徑直回了自己的斯馨苑。
今日的宴會,她與南詔公主已經(jīng)是水火不容,好好商量恐怕是行不通了,還得好生琢磨些其它的手段。
沒過多久,宮里又來人了。阿云去前廳,見是鄧公公,忙上前招呼。
“鄧公公,是陛下有何吩咐嗎?”
鄧公公依舊一副討喜的笑臉:“傅大人,您可有福了?!?p> 說著便讓人將托盤捧了過來,掀開上面的紅布,朗聲起范兒:“皇上特賜金魚袋。”
阿云忙跪下雙手接過托盤:“微臣謝陛下賞賜。”
金魚袋一般是三品上的官員才能佩戴,今日這賞賜,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傅大人好福氣,今日一段舞劍揚了我大宣士子的志氣,陛下這賞賜,大人理當受之。”鄧公公臉上洋溢著笑,接著道:“大人日后,定是會前程似錦?!?p> 阿云往他手里塞了好些銀子,笑著道:“謝公公吉言?!?p> “這可如何是好,使不得……”鄧公公又是不厭其煩的推辭,阿云對他這一套已經(jīng)很有經(jīng)驗了。
“公公且收著吧,日后免不了是要勞公公費心的?!?p> “既如此,那奴婢便謝過大人了。”
說著鄧公公便領著眾人告退了。
阿云拿起那金魚袋看了看,感覺還挺值錢的。今日雖是得罪了南詔,現(xiàn)在看來,這波不虧。
后日便是萬壽節(jié)了,現(xiàn)在禮部忙的事很多,她主要負責京中來使期間的巡防和接待,現(xiàn)下倒是清閑了許多。
唐蟬衣正在后院碾藥,見阿云進來,順手指了墻邊上的一個陶罐,“你來得正好,將那個罐子遞給我?!?p> 阿云無奈的將罐子給她拿過去,抱怨道:“你可真會使喚,我若不過來看你使喚誰去?!?p> 她突然又想起前幾日將沈桓調(diào)走,換了言慎和唐蟬衣去了宋彥身邊。
“我不是讓你和言慎待在一塊兒嗎?今日怎么沒在宋彥的別院?”
唐蟬衣沒看她,只專注的將碾好的藥末放進陶罐中道:“他藥的劑量得加一些了,那邊備得不夠,我回來取一些過去。”
阿云每次一想起宋彥的身體,心里總不是滋味。
“你有那種特別一點的毒嗎?”
似是說到感興趣的話題,唐蟬衣這才終于抬頭瞧了她一眼:“要怎樣特別?”
“就是那種別人都制不出解藥,只有你自己能解的那種,獨門秘制的毒藥?!?p> “這倒是個有意思的事……”唐蟬衣終于放下了手中的罐子,低頭又思索了一陣:“這倒是可以有,不過得等些時日?!?p> 阿云眼中掩不住的喜色,急切問道:“等多久?”
“約摸半月,應當可成?!?p> 眼中的那一絲歡喜瞬間消失殆盡,失落道:“那便罷了,時間太久,我等不及了。”
唐蟬衣也沒理她,自顧自的去想自己的藥了。
晚上,阿云躺在床上一夜都沒能入眠。
下毒這法子行不通了,那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讓南詔將她要的那味藥拿出來呢?
萬壽節(jié)這一日很快就到了,阿云早早的便去了禮部。
“傅大人歇著便是,身為同僚,這些事便替大人操持了也是理所應當?!?p> “是啊傅大人,您歇著便是。”
這兩人都是平時不怎么愛搭理他的禮部同僚,自她被賜了金魚袋之后,態(tài)度便翻天覆地。
阿云這人也懶,有人獻殷勤她自然樂得清閑。
“那便辛苦二位大人了?!?p> “哪里哪里,大人您客氣了。”
阿云半躺在椅子上喝茶,大概是這幾日沒睡好的緣故,坐著坐著竟睡著了。
“大人快醒醒,快開始了。”
阿云忙驚醒,摸了把臉,跟著那同僚出去了。
皇上走上高臺,說了幾句祈禱的話,萬壽節(jié)便開始了。
先是各國獻禮,祝禱,再是歌舞節(jié)目。今日百官是帶了家眷進宮的,還有藩王屬國都來了,宮里便更加熱鬧盛大。阿云看了一陣,只覺得甚是無趣,還不如去馬車里踏踏實實躺一會。
剛走入出宮必經(jīng)的宮道,便見一衣著華貴的宮裝女子遠遠的走過來,身后跟著一隊宮女內(nèi)監(jiān)。
離得遠看不清面貌,想來應該是品階不低的宮妃,阿云便低頭站在宮墻邊避開。
那女子走到阿云身前站定,便看著她沒說話。
阿云這才想明白,這人在這里,應當是特地等著她的。她索性也就不避著了,抬起頭來看她。
“太子妃娘娘……”
阿云沒想到是她,很是驚訝。離得近了,便發(fā)現(xiàn)這張臉,是真的像她在西川的嚴姐姐。
“大膽,不可直視太子妃娘娘?!?p> 她身后的宮婢喝了一聲才將阿云的思緒拉了回來,自覺失禮,便又忙將頭低了下去。
姜氏輕笑一聲,有些輕蔑道:
“聽聞,傅大人近來,頗得陛下器重?”
姜氏身后的宮人詫異地睜大眼睛。姜氏入宮三年,歷來一副謙卑恭順的模樣,連對下人都不曾說過一句重話,今日竟這般行事。
姜氏繼續(xù)道:“大人,夜路走得久了,便要當心些,您說是與不是?”
她說話沒有半點西川的口音,標準的京都官話,阿云聽得真切。
可世上為什么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