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怎么了?”禁衛(wèi)冷聲問方才揭鍋蓋的那人。
他癱坐在地上,顯然嚇得不輕,顫抖著道:“鬼,有鬼,鬧鬼了……”
“佛寺有高僧在此,怎么可能有鬼,分明是佛祖顯靈了?!?p> “什么顯靈?”
“水里的字??!天理昭昭,法度永存,我看得真切,方才還有,卻又忽然就沒了。”
“對啊,官爺,我也看到了,我雖不識字,卻也看得分明啊!”
對于民間的種種鬼神之說,禁衛(wèi)自是管不著的,只冷聲道:“都小聲些,別吵了貴人們。”
阿云一向喜歡看熱鬧,自是不會錯過,湊上去聽了一耳朵。
天理昭昭,法度永存?似乎,有點熟悉……
她連吃飯時都心不在焉,宋彥終于看不下去,放下碗道:“不喜歡素齋?”
阿云這才看著碗里宋彥給她夾的菜還未曾動過,訕笑道:“我今日聽外頭的百姓說……”
他這才笑了笑,“你想知道什么,問我不就好了?”
阿云這才終于想起來,那句“天理昭昭,法度永存”不就是出自那張狀紙嗎!
“你怎么做到的?”
宋彥夾了一塊豆腐放進她碗里,鄭重道:“把碗里的東西都吃完我就告訴你。”
她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乖乖開始吃飯。這宋彥,還越發(fā)像她阿兄了。
吃飯完,她已經忘了這茬,在寺里四處走走逛逛消消食。
走到一處偏僻的禪院時,她聽到前面有熟悉的說話聲傳來。她往前走了幾步想看個究竟,就聽見一聲“聶三小姐見諒”,嚇得她忙往旁邊的灌木叢后竄。
竟是聶三小姐,她不是宋珩的未來王妃嗎?竟在此處私會男子!
果然,綠人者人恒綠之,先人誠不我欺也!
那男子背對著她,看不到面貌,只見聶三小姐似乎心情不錯,笑顏如花:“永王殿下言重了?!?p> 怪不得,她聽著男子聲音熟悉呢!剛才生出的同情又瞬間收了回來。
“小女子答應這樁婚事,家父之意是其一,其二嘛,”聶三小姐忍不住掩唇笑了笑,繼續(xù)說,“歷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是盲婚啞嫁,小女子有幸得見過幾次王爺尊容,雖天人之資,不過也能堪堪配吾。”
宋珩理虧,雖被氣得不輕,好歹風度還維持得住,咬牙道:“聶三姑娘慧眼!”
“不過今日王爺您當面拒了這樁婚事,小女子才知人不可貌相,縱有潘郎(指潘安)之資,卻也眼盲心盲,實非良配?!?p> 說完聶三姑娘便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氣得宋珩一句話都說不出。
這場戲著實精彩,這聶三小姐可真是個妙人??!
阿云回平王府時,她才終于想起上午那樁怪談,迫不及待的問他:“快說說,你如何做的?”
宋彥一本正經道:“我想過了,這慕容家的案子可以先從百姓中開始入手,我們先放出些風聲……”
“哎呀,誰要聽你說這個!”阿云忙阻止他繼續(xù)長篇大論,諂媚笑道:“你說說,那字是怎么變的?”
宋彥忍不住笑了笑,“怎么像個嚷嚷著看戲法的小孩子一樣?”
“宋世叔,我要看戲法?!彼镏欤室庾髁藗€小孩子的樣子。
宋彥被她逗得咯咯笑,再沒了往日的風度,像個了無煩惱的少年人一般。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便低頭親了親她撅起來的唇。
“聽話,叔給你變戲法。”
阿云沒反應過來,任由他捏著自己的臉。
這臉皮厚的毛病能傳染?!
回了府里后,宋彥笑著取了一張薄薄的糯米紙,蘸著朱砂寫了個“云”字,再將紙放入盛了水的碗中,那字便清晰的浮現(xiàn)在水中,很快,那字跡又漸漸消融。
“你還會這個?”阿云驚喜又崇拜的看著他。
宋彥對這個眼神很滿意,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叔叔會的多著呢,你聽話叔叔就給你看?!?p> 阿云摟著他脖子,賊兮兮的笑道:“那我要看叔叔?!?p> “越發(fā)……沒個姑娘家的樣子。”
“你怎么跟我爹說的話一樣?”阿云松開他嘟囔著,“要不,你干脆和我爹拜個把子算了,我看你們挺投緣的了?!?p> 宋彥哭笑不得:“你還真想讓我當你叔叔?”
這一段護國寺的風波并未在官宦人家中引起什么波瀾,倒是在京都的百姓中引起了不小的風浪。
有人說護國寺佛光乍現(xiàn),甚至還有人說佛祖開口說話的。
對于京中的朝局來說,這些民間的鬼神怪談,遠不如才名冠京都的聶三小姐與五皇子永王的婚事談崩了的事有意思,不出幾日便傳得皇家士族中人盡皆知。
鳳棲宮中,太子妃姜氏正恭順的給皇后捏著肩,“母后,您喝口茶吧,別氣壞了身子?!?p> 皇后冷笑一聲:“這妤貴嬪是舒坦日子過久了,不識抬舉,也該敲打敲打了?!?p> 姜氏將茶親自給她奉上,恭順道:“母后,兒臣愚鈍。”
“你日后不學著些手段,如何治理后宮?”皇后嫌棄的看她一眼,越發(fā)心煩。
“本宮將聶三小姐的事傳出去,聶三小姐名聲沒了,日后妤貴嬪若再想給五皇子議親,勛貴人家也得顧忌著了?!?p> 看著姜氏怯懦的樣子,懶得再多費口舌,不耐道:“尤家小姐的事,你可與太子商議了?”
姜氏連忙跪下,一臉驚惶道:“母后……兒臣……”
“你竟這般善妒,連個良娣都不肯接納?”皇后掀了桌上的茶碗,咬牙道:“小門小戶出來的,能有什么見識!當初本宮就該……”
就該在你進宮之前除了你!
好不容易借著子嗣的由頭,讓皇上下旨逼著太子同意了傅羽姝的婚事,太子卻幾次三番給那個蠢貨設下圈套,讓她作繭自縛。
太子如今翅膀硬了,從前當真是小瞧他了。
“母后息怒,都是兒臣的錯,您要罰要打,兒臣絕無半點怨言。”姜氏跪著道。
“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那點心思,本宮勸你還是別太天真?!被屎罄湫χ粗厣瞎蛑呐?,“歷朝歷代,哪個君王是后宮只有一人的?”
“樹挪死,人挪活,太子妃的位置或許也該挪一挪,選樹還是選人,你自己該想清楚。”
“母后,兒臣……”姜氏抽抽搭搭的說著。
皇后抬抬手,看也不看她,扶著宮女的手往內殿走了。
“本宮懶得聽,你自己回去好生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