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侍郎眼睛一亮,仔細(xì)思量之后卻又逐漸黯淡下來。如果珍貴妃的事真的與慕容赫有關(guān),那他若以此要挾慕容赫,那他只會死得更快,慕容赫不會給他談條件的機會,滅口是最有效的手段。
阿云看他的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想,笑了笑淡淡道:“盧大人求穩(wěn)妥也是好的,畢竟,這刑部的牢獄說不定還能幫大人您躲過一劫呢?!?p> “什么劫?”盧侍郎下意識問道。
慕容氏以為自己已經(jīng)控制了大宣皇宮,卻不知自己不過是宣帝眼中的跳梁小丑罷了。等皇上看倦了這場戲,自然就該清算了。
阿云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平靜道:“大人知道的事還是少些為好,畢竟,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
盧侍郎見她不答,便換了個問題:“你我也不算有什么深仇大恨,為何苦心算計我?”
阿云釋然一笑,“盧大人,我哪里是來尋仇的?傅某這是看您不順眼罷了?!?p> “你!”盧侍郎抓著牢門瞪著她,氣得說不出話。
她退后一步,欣賞著他憤怒的表情,心中很是愉悅:“盧大人,就憑您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怕是掉腦袋都便宜了?!?p> 盧侍郎一臉詫異,眼中有一絲掩飾不住的驚恐。
“傅大人,時辰到了?!豹z卒催促道。
“盧大人,您一點都不冤,您為利益算計別人,傅某又為恩怨算計您,公平得很?!?p> 她說完之后便跟著獄卒大步離開了,身后的陰暗讓她覺得有些壓抑。
出了刑部,她上了馬車,剛撩開車簾,便有些驚訝,隨即唇邊便揚起一抹笑。
“你來了?!?p> 她看著不知何時來的宋彥,心里方才那種壓抑便煙消云散。
宋彥拉著她坐下,攬著她道:“本想進去看看的,看到你的馬車了,索性就在這里等你了?!?p> 他離她很近,她心跳開始快了起來,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那你不進去了?”
宋彥低低的笑了笑,“你都去了,我再去一趟,豈不是欺人太甚?”
阿云一想也是,打孩子都不能娘剛打了爹又打。
“那倒是。”她贊同道,“對了,軍需的事,沈桓可有把握了?”
“有些眉目了,此事找個機會與聶遠(yuǎn)仲提一提就是。之前聶三小姐的事,他與慕容氏已結(jié)了仇,盧侍郎是慕容赫的羽翼,聶遠(yuǎn)仲自是會把他往絕路上錘的?!?p> “我找個機會跟許朗說就是了,他自會透露給聶遠(yuǎn)仲,如此一來也不顯得刻意?!?p> 宋彥眉梢輕輕挑了挑,嗤笑道:“你與他似乎很熟?”
阿云也不甚在意,如實道:“也不是特別熟,就那樣吧?!?p> “你似乎很信任他?”宋彥眉間隱隱有些不悅。
阿云想起第一次上朝時候,傅巖華當(dāng)朝駁斥她時,許朗與她素不相識卻仗義執(zhí)言,思索道:“他是個靠得住的人,他這個人不適合官場,卻是有自己的抱負(fù)的?!?p> “他心中沒有利弊,只有對錯。這樣的人,才是我大宣的中流砥柱,不卑不亢,不屈不撓?!?p> 宋彥聽著她對許朗這樣高的評價,有些不安。他自己也說不上究竟為何會有不安,但這樣的情緒卻在他的心底越來越甚。
也許他的心底住著一頭獸,有人靠近他的領(lǐng)地,他便會防備,警惕,甚至撕咬。
“阿云,”
“嗯?”
宋彥握著她的手,低著頭,眼里有些她看不明的情緒,輕聲道:“我有我自己的手段,這些陰謀算計的事,我來做,你就像從前那樣,無憂無慮的做你的云公子,好不好?”
她抽出手,沉默了片刻,終是道:“我也有我自己想做的事,這世上誰都不能去替代我。無論我想成為怎樣的人,那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宋彥看著她,目光漸漸低垂。從未擁有過的人,才最患得患失。
他一不小心將天上的那顆最耀眼的明珠摘下,偷藏在懷,卻生怕這珍寶會被他人覬覦。
“就算是為了我,也不能改變的,是嗎?”
阿云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京都城的一處處繁華喧囂在她的眼中略過。
“起初,我想著你若是不能陪著我過完這一生,我便替你完成你的夙愿。可現(xiàn)在,我卻真真切切的,想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說你有你的手段,但那是你的。而我,也有我自己的決心?!?p> “宋彥,我們都不是一個人,你身后有九殿下,我身后有蜀中。我們有自己的立場,我們誰也不要去試圖改變對方。如果能在一起,便坦坦蕩蕩,毫無保留;如果不能在一起,我也不會為了一段感情去舍棄任何人?!?p> 不會為了一段感情去舍棄任何人,那便是可以隨意舍棄一段感情的意思嗎?
原來他視之若珍寶,她卻可以棄之如敝履……
她想做的事情,他從來想方設(shè)法去成全她,而現(xiàn)在,他卻突然就不想了。
“阿云,我與你不同,我不會為了任何人,去舍棄一段感情?!彼曇粲行┑统?,眼里卻是無與倫比的堅定。
馬車行到街口處,他便下了車。走了一段路,他突然想起這條街便是萬壽節(jié)那天,他和阿云一起吃抄手的那條街。
他停駐腳步,朝身后的侍衛(wèi)吩咐道:“讓廖先生來見我?!?p> “是,王爺?!?p> 應(yīng)聲的人如一陣風(fēng)一般消失在他身后,他好看的眉宇間卻多了些淡漠。
別院中,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的那般蕭瑟。他以為物是人非,卻也什么都未曾改變。
門房見他是一人獨行回來,有些驚訝,卻只是恭敬詢問道:“王爺可用過膳了?可要備膳?”
宋彥停下腳步,回頭問:“府中做抄手的那位蜀中的師傅今日可在?”
“應(yīng)是在的,”門房恭敬應(yīng)答著,“小的立馬讓他去給王爺做?!?p> “好。”他的聲音隨著他獨行的背影冷冷落下,讓人辨不明他的情緒。
他坐在水榭旁,深冬的風(fēng)吹過來,他卻像是感覺不到冷一般,端著一罐魚食,投在快要結(jié)冰的湖面上。
他其實不喜歡釣魚,不過就是她喜歡,他便去試著用這樣笨拙的方式去一次次的靠近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