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對不起
一個地中海，出現在岳龍飛視線里，愉快的心情也頓時跌落谷底，刺骨的寒意從他腳底板直升到天靈蓋。
心跳仿佛停止跳動，大量鮮血涌入他的大腦，嗡的一下，視線也忽然變黑不少。
不知為何，處于岳龍飛這一年齡的人，非常不愿意，讓父母出現在，自己朋友面前。
大概這只是岳龍飛一個人的苦惱，岳家夫婦因為性格強勢，且文化水平不高，總會說些在岳龍飛看來，膚淺的話語。
不是很體面。
雖這般編排自己父母，不大好，但確實是岳龍飛的內心真實想法。
“你他媽別攔著我，小心我連你一塊揍?！?p> 岳先生聲大若奔雷，震得整個樓層也為之顫動，就連走廊盡頭的教室，也有老師探出頭來，看看發(fā)生什么事。
教室里百無聊賴的同學們，像是打了興奮劑，哪有之前的上課司馬臉，全都伸長脖子，好奇地看著，敏銳的嗅覺告訴到他們。
這是一場鬧劇，足以填補，他們無聊的校園生活。
竊竊私語聲，嘲笑聲，口哨聲，如潮水般涌動，處于浪潮中心的岳龍飛，渾身發(fā)軟。
岳先生整個人出現在門口，與教室內，帶著眼睛的岳龍飛隔著門窗對視，兩人的目光交錯，時間也仿佛，在此刻停止。
宛如暴風雨前的寂靜和壓抑。
一顆在場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光點飄蕩著，路過中間時，便從兩端，開始變黑，就仿佛岳龍飛和岳先生，散發(fā)著某種磁場，侵染著光點。
岳先生解開皮帶，將兩端并在一起，握在手心，沖進教室，劈頭蓋臉的向岳龍飛打去。
啪。
他第一下便抽到岳龍飛的臉上，頓時，岳龍飛的眼鏡片，瞬間炸裂，飛散空中。
“就你也配有自尊？！”
岳龍飛顯然是被打蒙，連劇烈的火辣辣的疼痛，也沒有注意，只是呆愣愣地看著岳先生。
剛有些光芒的眼睛，瞬間暗淡下去。
無數的情感涌上心頭，憤怒，委屈，羞愧，尷尬，畏懼交織在一起。
最終，化為哀求的目光。
似是在無聲的告訴岳先生，別在這打，丟人。
你還敢瞪我，岳先生絲毫沒有體會到自己兒子的哀求，反而勃然大怒，繼續(xù)打起來。
因為解開皮帶，褲子松。
他便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揮舞著皮帶，看樣子滑稽極了。
撲哧，一個女生緊緊的捂著嘴，顫抖著身子，強憋著笑意。
太有趣了。
聲音不大，卻如同一根利箭，飛射進耳朵里，轟擊著他的鼓膜，沖擊著他那顆脆弱的，剛彌補些的心靈。
“你是人嗎？你也別跟我談自由，我養(yǎng)條狗還能對我搖尾巴，養(yǎng)你有什么用？還不如條狗！”
這話好似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岳龍飛徹底崩潰，他一把推開眼前的親生父親，沖出教室。
岳先生想去追，但因為一手提著褲子，無法發(fā)揮速度，加上被班主任和聞訊趕來的男老師們，聯手摁住，脫身不得。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不孝子，離開。
嘴上一連串的臟話，不要錢的宣泄著。
接著，被老師們拖走了。
教室里的同學再也憋不住，哄堂大笑起來。
有趴桌子上笑得喘不過氣，發(fā)出怪異的呼吸聲，有捧著肚子，仰著身子，倚著后面桌子，朝天大笑，有一個勁地拍著大腿，跺著地。
不大的教室里，充滿快活的空氣。
他們不關心，跑走的岳龍飛去了哪里，會不會想不開。
也不關心事情的起因，雙方的感情，他們只看到，岳先生滑稽搞笑的姿態(tài)，像個十足的小丑。
這在現實中，是很難遇到的事情，通常只有在網絡上才能看到。
至于因為岳龍飛的改變，而對他印象稍稍變好的幾位精神小伙，也將那些好感，丟到爪哇國去了。
他們可不會和這種人交朋友，太丟人了。
掉價。
兩個女老師聚在一起，抱怨道：
“這是什么人呀？太過分了?！?p> “嗨，你不知道他，理科三班大名鼎鼎的家長，他兒子轉班時，當著全班同學面，說這班的學生都是垃圾，不要打擾他兒子上名牌大學，險些被男學生揍?！?p> 在看那頭，岳龍飛沖出教學樓。
他不知往哪跑，天下之大，似乎沒有容身之處，他只是想往前跑去，離自己的父親越遠越好。
岳龍飛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敢去想，自己成為一個怎樣的笑話。
他跑到教學樓，宿舍樓，食堂之間的一個夾角小胡同里面，這里都是些雜物，和垃圾桶，是集中處理垃圾的地方。
見前面沒有路可走，岳龍飛終于停下。
雙手支著膝蓋，彎著腰，大口喘著粗氣，也不管這里的氣味難聞，眼淚鼻涕，把他的臉，弄得很惡心。
他一拳砸在墻壁上，很痛，但絕沒有他的心痛。
“為什么是我？”岳龍飛帶著哭腔，低聲呢喃著：“為什么要把我生下來？為什么跑在最前頭的是我，為什么要我來到這個世上？受罪嗎？”
“為什是我？”他又重復一句，這次聲音幾乎嘶啞，低聲怒吼。
一只野貓湊了過來，蹭著他的褲腳。
引起岳龍飛的注意。
他低頭看著，比起他遠遠弱小的野貓，從高看低，以上觀下，就像他的父親看自己一般。
屢屢黑氣在他的眼睛中游走，向目珠聚集，恍惚間，他的黑色目珠好像變大了許多，有慢慢占據整個眼白的趨勢。
“喵！”
一聲慘叫。
他一腳，將那只小野貓?zhí)唢w，撞到墻上，力道之大，連墻皮墻灰，也為之撼動，掉落下來。
做完這一切，他才發(fā)覺自己做一件天大的壞事。
整個人發(fā)著抖，喉嚨發(fā)出無力的嗬嗬聲，說不出正常的話語，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來到，當場死亡的野貓身邊。
雙手顫抖地噴起溫熱的尸體，鮮血涌出，順著他指節(jié)滴落，他將死去的小野貓，抵著自己的額頭，縮成一團，跪在地上。
“對...不...起?！彼麩o助地抽泣起來，撕心裂肺，像是失去最好朋友的孩子。
“對不起...”岳龍飛低聲重復了許多次，不停的道歉。
即便他此時再悔恨，自責。
也挽不回早已逝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