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彼岸花，開彼岸，

　　花開葉落不相見，

　　生生相錯永無緣，

　　執(zhí)念了斷忘川前。】

　　——

　　有一個傳說：很久以前，有一個長相奇丑的惡鬼愛上了一個極其美麗的姑娘，可是姑娘并不愛他，于是這個惡鬼就將姑娘囚禁了起來。過了很久，有一個武士殺了惡鬼救出了姑娘并和姑娘相愛了，惡鬼在死的時候血濺到了草叢里面開出了一朵花，那朵花后來被稱為“彼岸花”。

　　故事很美好，惡鬼死去，英雄救了美人。但故事一開始就是錯的，惡鬼并不丑陋，美人并不愛英雄，她愛的是那個為她流盡鮮血的惡鬼。只是世人寧愿英雄殺了惡鬼，也不愿看到美人愛鬼。

　　作為當(dāng)事人的曼珠很想為死去的惡鬼澄清，只是無人相信，久而久之，她也不愿提起，那個美好的鬼魂藏在她心里就好了，何必拿出來給世人踐踏。

　　他叫沙華，雖是惡鬼，卻從無害人之心，他住在忘川河岸，守著一片荒蕪的土地。他活了很長時間，至少酆都城變?yōu)楣沓乔八€在，那時他經(jīng)常去找閻羅討要花種，希望將一片惡土變?yōu)榛ㄌ?，那時閻羅對人……額……鬼也不是冷冰冰的。后來在那片惡土長出花之前酆都城就破了，原因他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因為閻羅。城破那天，厲鬼橫行，閻族人忙著封印厲鬼自然顧不上他，他趁亂出逃，死后第一次來到了人間。

　　生前沒有游歷的河山，死后完成。他雖然不能吃東西，也不能在白天現(xiàn)形，但是晚上能露面他已經(jīng)很高興了，也是在一天晚上遇見了曼珠。

　　那時的曼珠剛痛失雙親，不得已踏上了投靠遠方親戚的路，半路途徑一座荒山。山上原本有一片墳地，在酆都城破之后有幾個鬼魂來到自己死后長眠的地方，準(zhǔn)備祭奠自己。正當(dāng)夜晚曼珠上了山，碰遇上剛現(xiàn)形的鬼魂自然嚇得不輕。碰巧沙華上山尋友，曼珠一見到他立馬躲在他身后，絲毫不懷疑月黑風(fēng)高為什么有人敢上山。

　　“你別嚇?biāo)?，她是人，不禁嚇的?！鄙橙A對他的朋友勸阻道?！拔?，小丫頭，你快下山，這里不是你該來的。”

　　“我……我沒地方去了……”曼珠囁嚅道。

　　“可這里都是鬼。你不怕嗎？”沙華從曼珠的手中把她緊握的袖子拿出來。

　　“有哥哥在，我不怕鬼。”

　　沙華聽著周圍好友的嗤笑聲，無奈地對曼珠說：“我也是鬼?！?p>　　曼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拉緊了沙華，“沒事，哥哥你長得這么好看，一定是好鬼。”

　　聽見曼珠夸他好看，沙華很開心，最后同意帶著曼珠，此夜過后順便把她護送到目的地。

　　“哥哥，你是怎么死的？”白天沙華不能出來，就附身到曼珠的玉佩上，晚上現(xiàn)形后就帶她找住處，時常找一片野墳借宿。這一天，曼珠喋喋不休說完了自己一天的經(jīng)歷，問出了那個她一直很好奇的問題。

　　“這個……我忘了，死得太久了。”沙華并不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他記得死前被人掐著脖子，那人罵了他，哦，對了，好像是因為他才華出眾，但又身份地位，那紈绔嫉妒他，才下手的。

　　“哦，殺你的一定不是好人，否則他對這么好看的人怎么下得去手?！?p>　　沙華聽了，心里泛起一陣暖意。

　　有沙華的陪伴，曼珠很找到了伯父。她伯父雖然收留了她，卻對她沒有好臉色，雖然沒有打罵，明眼人都看出來他的不耐煩，仿佛來尋他的是一個白吃白喝的閑人。也是財迷心竅，竟然將她賣給一戶富貴人家做妾。婚宴當(dāng)天晚上，沙華找到了傷心的曼珠。

　　“哥哥，你帶我走好不好？”

　　“我要走的山水已經(jīng)走完了，要見到人已經(jīng)見過了，我準(zhǔn)備回酆都城。那里不適合你去，我是來和你告別的?！?p>　　曼珠死死拉住他。“哥哥，你不帶我走，我會死在這里的?！?p>　　“酆都城里都是鬼，很可怕?！鄙橙A不想帶她回酆都，畢竟還不知道酆都的厲鬼鎮(zhèn)壓的沒有。

　　“人心最可怕?！甭檎f完這句就沉默下來，等沙華的答復(fù)。沙華看著眼前人，心想：也是，血濃于水的親人拋棄了她，而自己一只毫無關(guān)系的鬼卻一路護送，呵，真的很諷刺呢。

　　當(dāng)夜，沙華嚇走了在場的賓客，帶著曼珠趕往酆都。

　　他回到酆都時，厲鬼已經(jīng)封印，只是酆都已是空城，只有閻羅一人。昔日熱情的他對人冷冰冰的，就連對他曾經(jīng)很喜歡的孟雨蕁，也形同陌路。那個叫孟雨蕁的鬼，留在了亭子里，研制出一種能忘記往事的湯藥。沙華曾去問過發(fā)生了什么。孟雨蕁搖搖頭，一句話也不肯透露。

　　沙華帶著曼珠每天想辦法在他的那片惡土種花，曾經(jīng)的土質(zhì)本來就不好，在酆都城破時又染了鮮血，更是難以種花，但在每天的時光中二人都很開心。

　　好景不長，在他們回到酆都的三個月后，又一個活人進入酆都，是那個大戶人家重金聘請的勇士，闖鬼門關(guān)是為了帶她回去。權(quán)貴是不會讓這件有損門面的事發(fā)生在自己家中的，寧可她死在自己府中，也不能讓惡鬼在自己眼皮底下帶走她。

　　那時還沒有黎錦大人鎮(zhèn)守鬼門關(guān)，勇士很輕易進入鬼城，在忘川河岸找到了他們，二話不說就拔劍刺了沙華。一般的利器自然傷不了靈魂，誰知他劍上有道士的鎮(zhèn)鬼符……于是如同故事里的那樣，惡鬼在死的時候血濺到了草叢里面開出了一朵花。曼珠萬般傷心，撞在勇士的劍上，利刃劃過脖頸，她以靈魂的形式重新活著。面對沙華的死，當(dāng)日她化為厲鬼，將勇士折磨得死去活來，最終這件事驚動了閻羅王，他出手送走了活人，準(zhǔn)備將厲鬼鎮(zhèn)壓在十八層地獄。孟婆苦苦求情，換她簽訂盟約終身守護忘川河岸的彼岸花，曼珠同意了。

　　“節(jié)哀?！泵掀旁诨氐剿耐ぷ忧皩λf。

　　她已經(jīng)不能哭了，鬼魂是流不出眼淚的，他只好默默守護花田。那朵血化的花永生不死，不久就開成了一片。雖然別人都說這叫彼岸花，她卻喜歡稱它為“曼珠沙華”，因為沙華說過，如果忘川河岸還能種出花，那他一定要用這個名字命名，不論它本來是什么名字。

　　“你確定要將這些不愿輪回的癡情女子的魂魄養(yǎng)在彼岸花中？”一日她來到孟婆面前，提出帶走不愿輪回的魂魄。

　　“孟姐姐，她們留著也不愿輪回，最終是要消亡的，還不如養(yǎng)在花中，沙華的花有了魂，就不會枯萎了，我想沙華也會同意的?！?p>　　“行吧，這些魂魄你帶走吧，說不定千百年后愿意輪回了呢。回頭我向閻羅王說一聲，以后的癡情女子都送到你那里了。我很好奇你為什么不要男子魂魄？”孟婆一邊熬湯一邊閑聊。

　　“世間男子我只認沙華一人，其他的再癡情也與我無關(guān)。”曼珠說著離開了孟婆亭。

　　“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如今故人連鬼也不是了。

　　——

　　曼珠走過去，

　　擦干一株彼岸花上的露水，

　　望著擺渡人遠去的船只，

　　對手中的花說：

　　“別想了，

　　你答應(yīng)我在花中待五十年的，

　　到現(xiàn)在才過了三年?！?p>　　手中的花仿佛聽懂了似的輕輕搖曳，

　　只是在今后，

　　那只船路過時它會開得更加嬌艷，

　　連曼珠見了都頻頻搖頭，

　　還真是一對癡男怨女。

　　“對了，

　　以后看見黎錦大人時別理他。

　　聽說他生前就是花花公子，

　　整天拈花惹草。

　　如今死了，

　　騷擾女鬼不說，

　　連花也不放過，

　　花中養(yǎng)著的魂魄都是心有所屬的，

　　他以為能撩得動？

　　呵?！?p>　　曼珠帶著對黎錦大人的鄙夷回到了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