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笙走在這條寂冷的路上，
周圍時常有魂魄飄過，
他停了停不知在等什么。
又向面前那座亭子走去。
他自嘲般笑了笑，
也許一開始就是錯的，
可是他不后悔。】
——
寒笙是汐國亡國太子，她是月國的月嬋公主。十年前，月國橫掃汐國，汐國招架不住慘遭滅國。他作為太子被汐國國君帶了回去，囚禁在月宮的寒霜殿，名字雖好不過是關(guān)押罪人的冷宮罷了。
也正是十年前，他和月嬋在這棵桃樹下相遇。那天她無意闖入寒霜殿，他正在給那棵桃樹添土，見她闖入，好意提醒道：“月嬋公主不應來此陰郁之地，請回吧?！?p> “你就是父皇口中的汐國太子？”她一臉稚嫩，他倒不好意思不答。
“正是?！彼畔率诸^的活說道。
“你在干什么？”
“萬物皆有生命，此陰郁之地既能長出生命，也算是天意，我見它臨近枯死，便添些土，
說不定能活地久一些?！彼鹕砼谋M身上沾染的土。
她有些懵懂，“不如你陪本公主玩吧，本公主讓父皇放了你?！?p> “公主萬萬不可，此乃汐國余孽，若是他傷了公主，只怕皇上會怪罪?！彼磉叺膶m女說。
“大膽奴才，父皇素來寵我，這等小事又怎會在意？汐國太子，你答不答應？”
她一臉?gòu)尚U，卻帶著兒童的稚氣。
“罪臣答應?！焙洗饝恕?p> 那一年，月嬋五歲，他八歲有余，那棵桃樹卻將他們的命運綁在一起。此事以后，月皇大怒，一個亡國太子怎敢和皇室人有牽扯？雖是月嬋有錯在先，他卻不忍責罰。便將罪責推到寒笙身上，罰了他三十大板。她雖替他求情，可換來的卻是對他更重的責罰，對于一個八歲孩子來說三十大板差點沒扛住。
※※※
光陰似水流年，昔日的孩童已經(jīng)長大。陪在她身邊的寒笙從玩伴變成了青梅竹馬?！昂?，你教我寫字可好？”
“好?！?p> “寒笙，你送我出宮一趟可好？”
“好?！?p> “寒笙，以后你娶我好不好？”
“……好?！?p> 桃花樹下，她總是會問他許多問題，他總會笑著回答好。而次次的事被月皇知道了，總會以各種理由責罰他。一日，他叫住月嬋，“公主，今日罪臣教你畫畫可好？”
“好呀。”她笑得一臉純真。
他心中有些不忍，卻還是沒露出什么異常，她正在屋中作畫，她的宮女卻慌張進來，
“公主，有叛軍殺入月宮了，皇上他們已經(jīng)……”
她驚地掉落了手中的筆，正準備出去，卻被身后的人點了穴，放在床上，
“月嬋，別出去了?！?p> 寒笙打暈了剛才回報消息的宮女，關(guān)上她的門出去了。當她醒來時，月國早已亡國，她才知道這一切原來早有預謀，寒笙會武功他完全可以從月宮逃出去，卻為了摸清月國情形接近她，只為有朝一日復辟汐國，而自己卻著了他的道，如今他的目的達到了，她也真正看清他的心了。
汐國復辟，都城定在了昔日的月國皇都，對她來說，何償不是一種恥辱？
一如當年月國滅汐國一般，殺了皇族上下，卻留她一個活口。她悲痛欲絕，父母死在了最愛的人手上，她約他在初遇時的那棵桃樹下，
“恭喜汐帝登基，月國余孽斗膽請汐帝來此，有一事相問?！?p> “月嬋，你不必和我如此疏遠?！?p> 他伸出手欲將她攬入懷抱，卻被她躲開了，
“其實我還是喜歡你叫我寒笙，一如當年一樣?！?p> “罪巨不敢，今非昔比，皇上姓名豈敢直呼？”
“當初月國殺我皇族，將我凌虐至此，如今不過以彼之道，還彼之身罷了?！彼敝忉尅?p> “所以你就利用我？我知道你是亡國之人，心中難免存怨，渴望復辟舊國，這么多年一直關(guān)心你，不求你放棄復仇之心，只愿你到時能放過我皇族眾人，可你還是……”她淚水決堤，真正的絕望莫過于你最愛的人不愛你，只是將你當工具一樣利用。她心中對他的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她拔下頭上珠釵，朝自己刺下，既然心已絕望活著又怎樣？
她的舉動驚到了他，他搶過她手中的珠釵，再次點了她的穴將她抱回去。
“她若有事唯你是問?！彼R走前對她的宮女說，當初將她的宮女留了下來照顧她。
“公主，如今奴婢穿上您的衣服引開他們，您逃出去吧，只有您活著才有機會為先皇報仇?！蹦菍m女見月嬋醒后一言不發(fā)，也沒有笑容，與昔日愛笑的公主全然不同，真怕她會出什么事，也只能這樣讓她有活下去的理由。她點了點頭，比起死，她還是要先殺了他。她小時候曾在御花園里建過密道，方便她出去玩，這條路寒笙是知道的，若是那宮女將人引開后自己不能立刻出去，只怕他會猜到自己在哪兒。事實證明，寒笙很了解月嬋，月嬋也很了解他。當他發(fā)現(xiàn)她不在時便知道她從密道出去了，向著她的方向追去，她為了甩掉他沒有看路，不知不覺來到了一處斷崖。
“月嬋，快回來，那里危險?！彼飞纤龝r她正站在崖邊。
“汐帝想得到的已經(jīng)得到了，又何必在意我的生死？”她望著深崖若有所思。
“月嬋，”他想上前把她拉下來。
“你再過來一步我就跳下去！”她語氣中滿帶著威脅。
寒笙停下腳步望著前方衣袖飄揚的她，說“月嬋，我是愛你的?！?p> 她突然感到很諷刺，
“愛？一個殺我至親的人和我說愛？”她腳下不穩(wěn)掉了下去。
“月嬋！”寒笙觸及的只是空氣而已。月嬋掉下去后并沒有死，而是順著暗河漂到了另一個國度——羽國，她在羽國歷經(jīng)十年風雨練就一身武功，是時候向寒笙尋仇了。
她暗中挑撥羽國和汐國的關(guān)系，最終兩國交戰(zhàn)，汐國逐漸落敗，就在羽國攻破汐國的那最后一場戰(zhàn)中，她來到汐國皇宮，在那棵桃樹下見到了他。
“光陰似水流年，汐帝近來可好？”她一身妖艷的紅衣驚了他。
“月嬋，你沒死，真是太好了?！彼姷剿龝r，這十年來真正的笑了。
“汐帝后宮竟無一人，莫不是身體不行？”她諷刺地開口。
“這后宮只能是你一個的，我無心他人，你回來吧，像當年那樣和我在一起好嗎？”
“呵呵，當年？如今已非當年，除了這棵桃樹其余的早已物是人非?！彼p撫樹干，似有所回憶。
“汐帝，如今我回來只為尋仇，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p> “這又是何必呢？”他沒有拔劍，任由她握著匕首刺過來，原因只是不想傷到她。匕首刺下，鮮血暈開染紅了他的龍袍，他目光一如既往的溫柔，突然抱住她，在她耳邊說，
“月嬋，我是愛你的，你若恨我，我便讓你殺我，只求消除你心中的恨?！闭f完他倒在桃花樹下。他至死都沒有告訴她，
當初月氏一族的人都沒死，不過被他流放了而已。也沒有告訴她，汐國的風俗——若是在桃花樹下許諾，便一輩子不分離。當初說過娶她的話不是一時的玩弄，是一輩子的承諾。
——
寒笙回憶完他的一生，
他也來到了孟婆亭前，
他的昔日承諾已經(jīng)兌現(xiàn)，
可惜他的一輩子短了些。
算了，
這樣也好，
兩不相欠。
可孟婆湯的味道十分苦澀，
他幾乎難以下咽。
“越是情根深種，難以忘卻，
湯越是苦澀?！?p> 孟婆邊說邊繼續(xù)熬湯。
他放下湯碗，
“可有不苦之湯？”
孟婆搖搖頭，
“湯的味道來自于心，
實在難以下咽，
說明你心中有執(zhí)念，
執(zhí)念太深的人是入不了輪回的。”
他站立良久，
直到身后的鬼魂催促。
寒笙對孟婆道了謝，
轉(zhuǎn)身投入忘川河中。
河水頃刻吞沒了他，
孟婆嘆著氣搖頭。
“終是一個癡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