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鬼子
夜色下的五??h警局,大多數(shù)人早已下班,留下來值班的警察,若在平日里,早就三五個湊一起,年輕的說笑打屁,那些個年長資歷深的,干脆找個沒人注意的犄角旮旯,擺開杯碗吃喝上了。
可今晚不行,所有留下值班的人都老老實實呆在位置上,裝作好像很忙的樣子,時不時的瞥一眼外面。
只因局座大人的辦公室還亮著燈。
局座徐元吉此時可沒閑心觀察手下是否勤政,早前,身在家中的他,被一通來自縣府的電話好一頓臭罵,他才鬧清楚,敢情,自己手下出了一個膽子賊大的,竟帶人闖進(jìn)了德昌號,據(jù)說在里面“大開殺戒”。
局座大人先抄起電話,把心腹手下邢明放了出去。
緊接著,他又不放心,緊忙趕到局里坐鎮(zhèn)。
正在屋內(nèi)來回轉(zhuǎn)圈,徐元吉心神不寧,心中暗罵,那個姓馬的愣頭青,到任才三天,怎么就得罪了德昌號?
德昌號背后的東家應(yīng)同浦是縣里商界領(lǐng)袖,身后關(guān)系網(wǎng)遍布全縣,歷任縣尊到任后都要著意籠絡(luò)。更何況,據(jù)說最近搭上了日本人的線,能量越發(fā)了得。那是區(qū)區(qū)一個小巡官能得罪的起的么?
徐元吉現(xiàn)在最害怕的,是這件事處置不好,牽連到他身上。不,不是害怕,是已經(jīng)牽扯到他了。就憑縣尊大人之前的電話,已經(jīng)把他恨上,他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趕緊擦屁股,抹干凈這件事。
“希望邢明來得及吧……”
正自言自語的功夫,門外傳來一陣跑動聲,接著,有人慌亂的敲門,那動靜,仿佛是在砸一樣。
徐元吉沒來由的心中一顫,暗道不妙,不會是邢明那邊出了岔子吧?
到這時候,局座大人也沒閑工夫擺出平日里的官威,大喝一聲進(jìn)來。門開,一名值班警官出現(xiàn),匆匆報告,門口來了一名自稱叫中田的日本人,說是滿鐵的職員,要見局座大人。
滿鐵,日本人?
一聽說是日本人,徐元吉立時頭大,不會是德昌號背后那主找上門了吧。轉(zhuǎn)念一想,似乎不對,德昌號是本縣的商號,要說與日本人有聯(lián)系,也應(yīng)該是日本的商人才是,怎么會搭上滿鐵?
這里的鐵路已經(jīng)是中東路了,是老毛子的地盤,并非日本人的南滿鐵路,滿鐵那些小鬼子膽子長毛,敢招惹老毛子,公然派人跑到中東路沿線搞事?
東北的形勢非常復(fù)雜,以鐵路貫通、聯(lián)絡(luò)整個東北大地。主要的鐵路線路就是由蘇俄控制的中東路,以及日本人控制的南滿鐵路。另外存在的一些支線鐵路,絕大部分也是這兩國控制。若是不經(jīng)過這兩家同意,中國人在東北就是寸步難行。
鐵路,加上鐵路沿線寬窄不一的附屬地,就是這兩家各自的地盤。蘇俄在成立后還算收斂,沒有繼續(xù)派駐軍隊。日本人可是毫不客氣,正經(jīng)駐扎了大幾千的軍人在這里。這些駐軍就是大名鼎鼎的關(guān)東軍。
鐵路、附屬地、駐軍,構(gòu)成了日本在東北大地的支配力源泉,所以,東北很多事如果沒有日本人同意,還真辦不成。在東北當(dāng)官,一提日本人就覺得牙疼,可還躲不開。
而掌握南滿鐵路的就是這同樣聲名遠(yuǎn)播的滿鐵株式會社了。如果說,關(guān)東州是日本在占據(jù)大連后建立的殖民政府,那滿鐵就是統(tǒng)管南滿鐵路附屬地的殖民政府也不為過。
東北的事,和滿鐵扯上關(guān)系,就沒啥好事。
所以,徐元吉一聽這個中田是滿鐵的職員,本就緊張的臉,立馬見汗了。
還沒等局座大人發(fā)話,外面?zhèn)鱽硪魂嚦畴s,有人在不斷的道歉,同時請人在外面稍等,也有人不斷的罵著“八嘎”。
一聽這個,徐元吉的頭登時兩個大,東北上下誰不清楚,這幫子小鼻子橫慣了,平日里中國人都是能躲就躲,今天,呵呵,這不是禍從天降?
想到這,局座大人心里對馬明遠(yuǎn)的恨意愈發(fā)入骨幾分。
可無論他心情如何,眼前這關(guān)都得過,局座大人整理下制服,努力讓臉上堆出笑臉,大步迎了出去。
邢明是縣警局總務(wù)科長,局座大人的鐵桿親信。
大半夜的,被局座派人從床上叫起來,一腳踹出來擦屁股,心里早把姓馬的小子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幾遍。
罵歸罵,這個屁股還得擦。邢明從警察中隊帶了二十幾個人過來:以他的想法,到底是個新來的小崽子,他堂堂總務(wù)科長一到,不就得乖乖的跟他走?這點人其實都多了,不過為了總務(wù)科長大人的架子,來了就來了。
誰想到,德昌號大門緊閉,無論怎么敲,就是沒人開門。倒是手下過來匯報,里面有人在挪東西,估計是把門堵了。
邢明這個火大,這幫孫子,敢陽奉陰違,等砸開門,他非得挨著個好好收拾。
砸,給老子砸,把門給老子砸開!
邢明火頭上下令,結(jié)果不到十分鐘就后悔了。
這年頭可并非什么太平年月,商家的門板做的那叫一個厚實,甭說用槍托砸,估計子彈都難打透。德昌號的鋪子又大,里面的人鐵了心不開門,就憑二十來個警察,二十來個槍托,砸到明年估計都沒可能砸開。
冷靜下來的邢明不失精明,吩咐手下回去警局叫人手,越多越好,在家的人都叫來才好,同時,再從倉庫里找一些炸藥、油桶過來。
聽令的警察大吃一驚,嚇得直看邢明,這位科長大人想點了德昌號不成?
也不知是天氣太冷,還是被氣的,此時的邢大科長臉上分明有一層寒霜,目光陰冷看過去,嚇得那手下連忙低頭聽令,心中暗罵,反正最后鬧出事,也是官大的去頂,你敢下令,我又怕啥。
打發(fā)了叫救兵的手下,邢明又吩咐人去周圍找合抱粗細(xì)的木梁來,分明是作了撞開商號大門的準(zhǔn)備。
這中間,他順手抽了個手下幾耳光,這小子出主意,想帶人去后面試試看。邢明氣的火冒三丈,德昌號的后門,他又不是沒去過,那邊修著炮樓呢,比前門結(jié)實多了,有這個閑心,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砸開這道前門。
安排好這些,邢明親自來到德昌號的門前,沖著里面喊話。
人的名樹的影,到底是總務(wù)科長大人,在警局內(nèi)部早就聲名遠(yuǎn)播,著實威風(fēng)的不得了,是以,邢明剛出聲,里面的陳二麻子等人就懵逼了。
邢大人就在外面?他們該怎么辦?
另外幾人一齊看向陳二麻子,誰讓之前這兔崽子那么上心的,此時自然把他當(dāng)做了主心骨。
陳二麻子也麻爪了,他本來也沒想到會鬧這么大,就是想巴結(jié)巴結(jié)新來的長官,誰知道這位膽子大的沒邊了,到了現(xiàn)在這一步,他的腦子全亂了,哪能想到要怎么辦。
一個乙等警士哆哆嗦嗦的道:
“要,要不,咱,把門,開了?”
好不容易有人出主意,其他幾人立刻紛紛同意,就是,就是,姓馬的又沒給大家真金白銀,憑啥替他死磕到底?外面那可是邢明大科長,誰敢得罪啊。
陳二麻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身子也顫抖著,腦子里亂呼呼的,他不過是個乙等警士而已,這么些年,哪經(jīng)過這種事。這幾個同事的建議聽著沒錯,可他總覺得,這么干似乎后面麻煩不小。
最終,他顫抖著問:
“咱們把門開了,邢大科長過后能饒了咱們?咱們可是放倒了那個姓金的,咱們開了門,馬長官可就倒了,回頭姓金的要收拾咱們可咋辦?”
那幾個同伴彼此對視,面面相覷,沒人敢說話。
就在這時,屋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做的不錯,你們可以去后面了?!?
鍋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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