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錦慢條斯理的端起茶水,朝著霧氣氤氳的茶水輕輕吹了幾口氣,南青槐看過去的時候,總覺得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總是這樣,讓人捉摸不透。
也因為如此,他時常感到有些許挫敗。
這讓他會覺得,她似乎無懈可擊。
“二小姐,我……”
他剛探過身子,想說些什么,卻不料被人就此打斷。
“南——枝——閣,對!就是這里了,快,快,快抬進(jìn)去。”南枝閣外有人朗聲道。
將他的話,就此攔截在喉嚨邊上。
他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轉(zhuǎn)頭看向正往店里踏進(jìn)來的一伙人。
他一愣。
只見踏進(jìn)來的人無一人是他識得的。
他原以為這個時間點,能往南枝閣趕的,就只有以物換物的商人了。
可是這幾個人,明明手上也抬著貨物,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是他認(rèn)識的。
他皺了皺眉,起身,對著已經(jīng)抬著幾箱貨物進(jìn)來的幾人道:“請問,幾位是?”
大約是眼前的情況太過緊急,以至于他沒有看到坐在他身旁的重錦正一臉吃驚的看著抬東西進(jìn)來的幾人中的其中一個。
南青槐此言一出,大約是領(lǐng)頭的那個大漢連忙抱拳,爽朗道:“兄弟你好!我們乃青浦國前往云初國以物換物的商人,不知這南枝閣的老板是哪位?”
聞言,南青槐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原來…是青浦國的商人嘛。
“我便是南枝閣的老板,不知幾位想要同南枝閣交換何物?”見差不多到了自己擅長的領(lǐng)域,南青槐這才勾起了嘴角,整個人開始放松起來。
那大漢聞言卻笑而不語,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旁邊的下屬開箱。
那下屬本來一直的是低著頭的,見了那大漢的命令才動手將自己身旁的箱子打開,箱子一開,南青槐卻覺得自己眼前一片流光。
南青槐不受控制的瞪大了雙眼,整個人都有些震驚:“這是浮光錦?!”
出口的話明明還是疑問句,卻不自覺讓人說出了肯定句。
畢竟,能有此般美態(tài)的,也只有浮光錦了。
浮光錦,以布料有浮光而聞名,是青浦國的盛產(chǎn)。
那個大漢似乎很滿意自己所看到的南青槐的反應(yīng),于是笑著開口道:“貨真價實,我想用這十箱浮光錦換你們云初國的十箱云錦。不知意下如何?”
南青槐一愣,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這十箱浮光錦居然就換十箱云錦?要知道云錦在他們這可是屬于十分常見的布料啊。
但轉(zhuǎn)念一想,似乎也有些說的通。
畢竟云錦只是云初國的盛產(chǎn),而浮光錦也只是青浦國盛產(chǎn),對于別的國家來說,可能正是稀有物件。
眼下見這大漢問,意下如何。
他真想說,這都不換,那就是個傻子了。
他輕笑著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囑咐起田恪和阿青準(zhǔn)備十箱云錦。
索西卡剛聽瑪額圖的吩咐將手旁的箱子打來,卻在不經(jīng)意間抬起了眼,這一抬可不得了,竟使得他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整個人開始發(fā)怔。
好不容易耳邊的交談之聲已經(jīng)停止,他神色莫名的上前一步:“不知這位姑娘是何人,你有點眼熟?!?p> 重錦也沒有想到會在這里見到故人,她笑著勾了勾唇:“怎么的,我不過穿了女裝,索西卡你就不認(rèn)識我了?”
索西卡一愣,這語氣,好熟悉。
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一個人的身形。
可是不對啊,那個人不是男子嗎?
“你…你是重錦軍師?你是……女子?。俊苯躅澏吨f出這么一段驚見駭聞的話語,整個人猛盯著重錦看,好似要找出這女子不是重錦軍師的佐證來。
千萬不要是他猜想的那樣啊,不然公主指不定得傷心成什么樣。
周圍青浦國的人聽到他說出這樣一段話,也全都不受控制的瞪大了雙眼,有些疑心這個索西卡是不是在開玩笑。
畢竟,重錦軍師啊,那是什么樣的人,怎么可能是一個女子。
他們一直以為這云初國如同神人般的軍師是一個高大偉岸的男子。
可是現(xiàn)在呢,索西卡居然告訴他們,這重錦軍師居然是一個女子,這讓他們至少有些無顏見人??!
重錦聞言挑了挑眉,有些好笑的說道:“我記得我也沒說過我是男子吧?”
?。?p> 原來她真的是重錦軍師?。?p> 這讓他們公主該如何是好?這要是讓她知道了……
腦中這般胡亂想著,嘴上卻不受控制的問了出來:“那我們公主……”
話說半戛然而止,他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樣說的不妥之處,連忙停住自己的話頭。
一旁的瑪額圖則一副二丈摸不著頭腦的模樣看著索西卡,發(fā)問:“公主怎么了?你怎么不繼續(xù)說呢?”
索西卡這才想起,這些人是不知道公主和重錦軍師的事情的,他差點一時嘴快就辦了壞事,還好他及時止住了。
“沒事,沒事,我只是說公主和重錦軍師交好,要是知道了她是女子,肯定會很高興的?!辈挪皇牵?p> 要是知道了重錦軍師是女子,她估計會把營地大鬧一頓吧,真希望一起和他來的這些兄弟沒有嘴碎的,不然青浦國得遭殃。
重錦眉眼一彎,莞爾:“那替我跟你們公主問一聲好?!?p> 鬼才幫你問好!
索西卡咬緊牙關(guān),想瞪重錦,但又不想做的太明顯,這人還不明白自己惹了什么大事。
這女子好好的不當(dāng),居然去穿什么男裝,誤人子弟!
不過,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好的,索西卡聞言點點頭:“一定替重錦軍師帶到話?!?p> 這般說著,索西卡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開始疑問道:“不知重錦軍師怎么離開了漠北來了皇城?”
重錦挑了挑眉,她怎么感覺這索西卡對她的事怎么這么感興趣呢?
不過,這些好像也不是不能說的。說一說也無妨。
“發(fā)生了一些事,我要回皇城參加春選?!?p> 極其平淡的說出這么一段話,好似這并不是連月來一直困擾著她的春選,而是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索西卡簡直不知道該用什么形容詞來形容他短短時間內(nèi)所遭受的沖擊。
春選!
原來是回來參加云初國特有的春選!
他們雖不是云初國的人,但對于云初國的春選制度還是略有耳聞。
根據(jù)他們的聽聞所總結(jié)的,這云初國的春選簡直就像一個牢籠!
女子一旦參加了春選,要么是嫁給世家大族,要么是入宮為妃為宮女,沒有半分自由可言!
想著想著,索西卡看向重錦的眼神就帶了幾分憐憫。
重錦突然感覺到有些莫名其妙,這索西卡怎么感覺看上去是在可憐她呢?
她有什么好可憐的?
重錦一頭霧水。
好在此時田恪和阿青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十箱云錦,瑪額圖和索西卡也不打算多做停留,云錦一備好,他們便馬不停蹄的準(zhǔn)備走。
只是臨走前,索西卡還一臉鄭重的對她說了句“保重”。
這聲保重真的說的她二丈摸不著頭腦。
青浦國沒過多久后,紅嶺國派來以物換物的商人也過來了。
兩方談?wù)摵媒粨Q的貨物后,準(zhǔn)備好貨物,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見以物換物換的差不多了,重錦笑著看著南青槐,問道:“南老板,換的怎么咋樣了?”
話語中,盡是調(diào)侃。
本來還在認(rèn)真清點貨物南青槐臉色一紅,輕聲道:“應(yīng)該都差不多了,比之去年更盛?!?p> 重錦滿意的點了點頭:“嗯,這些事借交給你,我特別放心?!?p> 南青槐一愣,這些話,是重錦從來沒有對他說過的。
他沒想到,她居然這么信任他。
這些話她沒出口之前,他只以為她對他好,只是因為出于對他的同情。
畢竟,他們兩的相遇,對于他來說了可沒有那么美好。
他甚至認(rèn)為將南枝閣開放給他一個人管理,滿足他很多無理的要求,都是因為她家旗下店鋪眾多,不以為意罷了。
如今她今天這般話一出口,他便知道是自己錯了。
原來,
她竟是這般信任他的嗎?
這一刻,他不知自己的胸腔中什么開始涌動起來了,只覺得異常沸騰,近乎將他灼傷。
他在暗地里悄悄的握緊了拳頭,小心得壓抑著心緒的浮動。
重錦卻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的他的內(nèi)心想法,只自顧自的笑著說:“看來南枝閣這里是沒有需要我的地方了,那我先回府了,有什么事,再到府里通知我,就可以了。”
南青槐一怔,這么快就要走了嘛?
可惜這句話不是他能說的出口的,只能默默的點了點頭。
見南青槐點頭,重錦便轉(zhuǎn)身,向后招了招手,匯入了人流之中。
重錦回到歲府的時候,看見連嫣正坐在她院里刺繡。
重錦輕笑了聲,湊近她家阿姐,輕聲問道:“阿姐,這是給誰繡的香囊呢?”
哪知她家阿姐卻只紅了臉,并不說話,重錦了然的笑了笑:“哦~我知道了~”
這一聲帶著尾翹音,弄得連嫣更加不好意思起來了。
“是——繡給姐夫的吧!”
重錦對著連嫣的耳朵笑著道。
連嫣像是受不住了,伸手輕輕的推了重錦一把,笑罵道:“你就只知道打趣我!快離我遠(yuǎn)一點!”
重錦笑著跑遠(yuǎn)了些許,往自己的院里趕去。
這時晴玉正在她的房間里替她收拾房間,見著她回來了,連忙欣喜的道:“二小姐,你從南枝閣回來了?。 ?p> 重錦笑著點了點頭,坐在圓桌旁,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說實話,她還真有點渴了,一咕嚕的喝了一大杯茶后,她才真正舒了一口氣。
晴玉見著自家二小姐這般牛飲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二小姐你怎的這般渴?難不成這南枝閣的南老板不提供茶水嗎?”
說著,她還當(dāng)真一邊擦拭著花瓶一邊懷著這可當(dāng)真的疑問看著重錦。
重錦有些好笑的瞥了晴玉一眼:“你這小丫頭,盡想著有的沒的,這南老板哪能是這樣的人呢?!?p> 只是她在南枝閣也總不能老是喊人去給她添茶吧?
這會讓人以為她是專門去南枝閣討茶水喝的。
昨晚也不知是吃了什么東西,導(dǎo)致她今天一天都處于口干舌燥的狀態(tài)。
晴玉聞言,笑著對著重錦做了個鬼臉:“這哪能怪我呢,這還不是二小姐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南枝閣的南老板沒有提供茶水嘛?!?p> 重錦笑罵道:“你這小丫頭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