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之中有人焉,長短如人,著百結敗衣,手虎爪,名曰獏。
——《神異經(jīng)(西荒經(jīng))》
咸寧二年春。洛邑。
晚秋以來,洛京大疫,死者大半。
武帝詔欽天監(jiān)占星卜卦,更易年號為“咸寧”。
直至立春,大疫才有好轉的跡象。
豫洲冬月苦寒,即是立春,霜意也未有稍降之意。
此刻,青年與一白發(fā)老者泛舟洛水上。
二人都身披純色白狐裘,分庭對坐。也不劃槳,任憑一葉輕舟隨波逐流。
二人之間置有一燒水壺,爐火正旺。
“誒誒!小允子,水開了,趕緊泡茶,莫要老夫緊等。”白發(fā)老者見水壺滾沸,催促青年到。
青年應聲為老者沏茶,嘴里也不停下:“老頭,不是說不再喚我‘小允子’了嗎?”
老者捋了捋雪白的胡須,笑道:“你亦以大不敬之辭稱呼老夫,此乃‘禮尚往來’也!哈哈哈!”
那句“禮尚往來”尤為刺耳。
青年訕笑,拱手道:“師傅能言善道,徒弟不想跟您拌嘴,還是言歸正傳吧?!?p> “哈哈哈!”老者得逞似的笑了,“聽聞你被當今圣上賜爵,封你夜行督察使,可見到那皇帝尊容了?”
青年答道:“未曾見到。夜省司位列九品中正之外,且與異族同列,有實無名,故無資格面圣?!?p> 老者揶揄道:“當年你執(zhí)意介入世俗之爭,好容易謀了個差事,結果連主子都不曾見過,恍恍碌碌兮欲為何?”
“無話可說。”青年臉一紅,但旋即便恢復了原狀,“師傅,近年征伐不斷,災害四起。如今帝都又爆發(fā)瘟疫,我怕其中有所預兆。”
老者聽罷,正色道:“嗯,老夫日前夜觀天象。紫薇逆行,極北飄忽不定??峙氯蘸笥写鬄淖儏?。”
青年問道:“莫非有鬼怪在從中作祟?”
老者微微一笑,沒有作答,反問青年:“妖鬼精怪,所意謂何?”
青年不假思索,道:“夫妖鬼精怪著,雖道不同,形態(tài)各異。然修煉之道相似。十年啟靈智,謂之‘小’,其數(shù)眾多而不計也;百年者謂之‘大’,深山荒原間或有之;而千年者是為一方之王,如古之九尾狐妲己、黑山老妖涂黑山云云;或有萬年者,則羽化登仙?;驗楹ιn生如北冥之鯤、西荒之九嬰;或造福一方若東海之龍、華陽之鳳?!?p> 老者點頭,繼續(xù)問道:“以爾之見,人,能敵否?”
青年思索片刻,答:“方才所說,十年、百年之輩,天下方士可除其者大有人在。能匹敵千年者,當世不過數(shù)人。克萬年者,繼大羿、禹王、炎黃、蚩尤、師傅之后未有所聞。”
“哦?那為師可有出炎黃、禹王其右之能?”老者露出玩味的神態(tài)。
青年如實回答:“沒有。以師傅之能,一萬年已是極限。反觀吾輩,八百年亦是巔峰?!?p> “哈哈哈!”老者又笑了,“若這連年之災或即是數(shù)萬年者所為,那依你看,我等凡夫俗子該如何應對?”
“徒弟不知,師傅又有何見解呢?”
老者虛眼道:“唉,降非人之列,還需非人之道啊?!?p> 語畢,茶葉沉底。二人開始端起茶杯,小酌一口,細細品味。
茶葉醇香濃郁,口感細膩綿長。
“好茶。”
……
……
最近楚夢依很是郁悶。
因為她家的雞丟了,連續(xù)好幾天,丟了好幾只了!
可是附近的雞農(nóng),只有她家一戶。父親大方厚道,逢年過節(jié)都會給鄰居們送上好的土雞,平時雞蛋也沒落下。
加上他們家是村里第一家萬元戶,楚夢依又活潑大方,在鄰里之間都很討喜。自有生以來,她就沒聽說家里失竊過!
身高剛過一米六的楚夢依扛著兩米長的草叉,剛吃完晚飯就提著手電筒守在雞舍里。
說來也奇怪,每晚雞籠大門都是她親手鎖上的,父親也會檢查一遍。這幾天丟雞,不僅雞籠完好無損,鎖也是原封不動!
更奇怪的是,這個偷雞賊半夜造訪,既沒有驚動看門狗,也沒有聽到雞被驚動!這是人可以做到的嗎?
問過鄰居,也沒又發(fā)現(xiàn)可疑的對象。
“這還真是出了巧!該死的偷雞賊,我今天一定要逮著你!”這姑娘可沒有“嬌柔動人”這種屬性。
楚夢依雖然個子比較嬌小,但是在附近可是出了名的“野丫頭”。摸魚、上樹、掏鳥窩,比男伢還在行!
超過二十斤重的鐵叉被她單手扛在肩上,臉不紅,氣不喘,走路也不歪。
……
夜深了,楚夢依的眼皮越來越沉。還在上高中的她,很少熬夜。
“要不是那偷雞賊太可惡,我也不會……額啊——”楚夢依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再守一會吧,再不來就睡覺去了。”
咔嚓咔嚓咔嚓——
正在這時,早上新加的干草被踩響了!而且對方似乎毫不在意,徑直走進雞舍!
雞群被驚動,亂成一鍋粥。
楚夢依一個機靈,抓起草叉大喝一聲:“別動!偷雞賊!”
沒想到對方真的停下了。楚夢依打開手電筒,把草叉橫在面前,小心翼翼地靠近對方。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人影逐漸浮現(xiàn)。
湊近之后,楚夢依看清了人影,驚道:“?。俊?p> ……
郢城高速收費站旁的冷飲店。
蘇慕慕趴在桌上“死了”。準確的說還有一息尚存,不過也是氣若游絲了。
葉允端坐在她對面的位置上,一臉若無其事地吸著面前的檸檬紅茶。
“怎么了?不舒服嗎?”
蘇慕慕有氣無力地說:“兔死狐悲……”
郢城離江城只有200多千米,坐車最多3小時就能到,可是蘇慕慕跟著葉允硬是走了5天!
沒錯,是走!
“死葉允,你說沒錢坐個大巴也行啊,為什么非要走啊……”
“唔,畢竟到處都有下界之民,一路上五仙他們要挨家挨戶拜訪,我們只用跟著走就行,知足吧!多走動走動有益于身心健康?!?p> “你說的輕巧!”
葉允看上去倒是一點也不像走了五天五夜的樣子。衣冠楚楚,風雅猶存,還是一副偏偏君子的樣子。
鄰座的幾個年輕女孩正在竊竊私語。
“誒,你看那個人,是Coser嗎?”
“不知道誒,但是好帥!”
“嗯嗯,古裝看起來也好精致啊。”
“他的腰牌好像真的呢!”
“旁邊的是他女朋友嗎?”
“……”
這幾天來因葉允的服飾而被路人議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蘇慕慕還是很不習慣被人關注的感覺。
“先不說這些了。我說你能不能換身衣服啊?這身漢服不是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你嗎?”
葉允撐著腦袋,好像真的是在考慮一樣:“嗯,確實很醒目啊?!?p> “所以你倒是改啊!”
“額么么么,以后再說吧。”
“喂喂!”蘇慕慕無奈。
葉允似乎很喜歡他的漢服,換衣服也只換里面的衣服,連睡覺都不脫。
這時,一個軟糯的聲音插進來:“小允子!說好的請我們吃大餐呢?這都到郢城了,每天吃的都是包子饅頭,人家要吃肉~”
是蒼猬。葉允身邊五仙中最有話語權的一個,問及原因,萌即是正義。
“額,這個——”葉允當然記得之前的承諾,但是他確實沒錢……
見葉允吃癟,蘇慕慕幸災樂禍:“哈哈!叫你瞎說話,這回看你怎么辦。”
另一個有些陰森的聲音傳來:“小蒼莫急,大餐很快就到?!?p> “咦?蛇精你怎么看?”葉允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我叫玄蝰?!?p> “誒,名字就是一個稱號,都一樣!”
“……”
“笨蛋葉允,不要打擾小蝰蝰說話!”蒼猬“憤然”。
“小、小蝰蝰?”
“好啦,都別鬧了,聽聽玄蝰怎么說吧?!背墒斓呐繇懫?。是五仙之首,精通幻術的青狐。
“咳咳,郢城比鄰郢水,而郢水里居住有我們的老熟人。”
“老熟人?”葉允思考了一陣,但是沒有想到答案。
要說他的“老熟人”,那恐怕一圖書館的歷史書都未必全部錄入,更何況還有些“非人”者。
黃鼬的聲音響起:“玄蝰說的可是丹蝦?”
葉允這才茅塞頓開,一拍大腿說:“哈哈!差點把他給忘了!”
玄蝰認同:“嗯,郢水與漢水相連,漢水乃九派支流,其中魚鮮眾多。大餐的話不妨去找他解決?!?p> “啊~妙??!”
“要不是小蝰蝰,人家也不記得他了呢!”
“這個稱謂請就此打??!”
“誒?人家還以為你會喜歡呢。”
“請不要‘你以為’?!?p> 葉允和五仙豁然開朗,只有蘇慕慕摸不清頭腦。
“老熟人?丹蝦?”
“嘿嘿,見到就知道了,結賬吧。”葉允笑道,向蘇慕慕賣了個關子。
“什么結賬?又是我付錢?”蘇慕慕恨不得把葉允給吃了!這家伙除了坑她就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嗎?還說請自己喝奶茶!
“您好,兩位消費共18元,請問現(xiàn)金還是掃碼?”店員小姐姐已經(jīng)微笑著拿著賬單遞到蘇慕慕面前。
“葉允!”
“啊哈哈!走咯!去丹蝦那里蹭飯咯!”
“吼吼!”
“聽我說話啊喂!”
“小姐錢還沒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