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宮。
內(nèi)侍們都到前面去招呼客人了,此時偌大的龍宮只有蘇慕慕和泯疾兩人對坐,氣氛有些尷尬。
蘇慕慕本來不是那么講究的人,可對面坐的是萬年的老龍王啊,是人都不可能不緊張。
泯疾笑吟吟地看著蘇慕慕,半晌才開口打破沉寂:“蘇小姐,你不是那小混蛋的未婚妻,對嗎?”
咦?他怎么知道的?
“葉允演得很好,幾乎看不到任何破綻。但從你看他的眼神中,老夫看不到一絲愛意,相反,更多的是猶豫、顧慮和猜忌。你們倆認(rèn)識的時間也不長吧?”
“嗯,我們是偶然碰到的,才認(rèn)識半個月?!奔热焕淆埻跻呀?jīng)看透了一切,那么蘇慕慕也不再隱瞞。
泯疾很高興小姑娘能夠立刻坦白,笑道:“那小子給你惹了很多麻煩吧?”
“還、還好?!?p> “胡說!”老龍王突然拔高音量,“別的老夫不知。方才外面那些人類對你惡語相向,不正是因為葉允的緣故?”
“您都聽到了?!毕胂胍彩?,老龍王在偌大的宴會廳里可以聽到耳語。剛才鬧出那么大動靜,隔著一道門聽到扯皮的內(nèi)容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哼!要不是有求于人,老夫早就命人收拾他們……咳咳咳!”
“前輩您沒事吧?”蘇慕慕上前俯身幫泯疾拍背。
蘇慕慕有些疑惑。葉允說過,萬年的妖怪已經(jīng)半只腳踏入神界。難道,神也會感冒咳嗽嗎?
“咳咳!”泯疾催動妖力在體內(nèi)運行幾周后才緩過來,“不打緊,老毛病咯?!?p> “嗯,注意身體啊?!碧K慕慕還是不放心,不過對方不說,自己也不好問。
泯疾背靠在鬼斧神工的云杉木椅上,長舒一口氣說:“小劉的話讓你掃興了吧?”
“……”
一想到剛才的冷嘲熱諷,胸口就堵得慌。還有那種奇怪的感覺,對!我蘇慕慕一生下來就遵紀(jì)守法、積善行德,怎么會因為一點刺激就心生殺意?
“不說話就是是咯,”泯疾見蘇慕慕?jīng)]有反應(yīng),就自顧自地說起來,“葉允那小子,看上去無厘頭,性格有些乖張,但內(nèi)心卻藏著惡魔,藏得很深很深。和你一樣?!?p> 蘇慕慕不解:“和我一樣?您是說我心里也藏著惡魔?”
“正是。情不自禁地表露出殺意,因為一個陌生人的話而對熟人滿腹猜疑,這些都是你的‘惡魔’?!?p> “那我該怎么做?”蘇慕慕有些害怕。
今晚有葉允、五仙、老龍王護著她。萬一有一天,她獨自一人的時候,那股寒意真的沖破了她的心理防線,玉鐲子也無法鎮(zhèn)壓!
那時候,自己又會做出什么來?
反正肯定不止單手把成年男性扔出幾米那么簡單!
泯疾從容地笑著:“不急,時間還早。且聽老夫講個故事如何?”
“前輩您請講?!?p> “這個故事,還得追溯到上古時期……”
……
公元前約8000年。
天地混元尚未全開,也無三界之分。
東海。
昂——
嘹亮的龍吟打破了烈日下的平靜。湛藍的天空突然間陰云密布,被后世以“太平”稱的汪洋罕見地翻起滔天巨浪!
空隆隆——
驚雷閃電伴隨著漩渦席卷一望無際的海面。
突然,兩道龐大修長的身影從翻卷的波濤中破空而出!霎那間以然聳立在云端之上。
虎頭、蛇身、鷹爪、獅鬢……酷似無角之龍!
那是兩條千年道行的蛟。這驟變的天氣正是其中較小的那條突破所引動的。
“大哥!我突破了!千年大關(guān)不過如此嘛!”
每一個千年大關(guān)對于下界五族而言是一道鴻溝,就如同人類的百年大限一般。進一步脫胎換骨,退一步粉身碎骨!
優(yōu)勝劣汰,這就是洪荒年代唯一的法則!
“好樣的二弟,方才的扶搖至少有三萬丈高,較大哥足足高了五千丈!你將來必為我族棟梁!”
“哈哈!大哥謙虛了,敢問整個東海上下,誰不以你為尊?”
“哼!東海?整個世界原本都是我族領(lǐng)地,然則數(shù)萬年陸地涌現(xiàn)一批萬年大能,這才把我蛟龍一族驅(qū)趕至此。天地不公!陸地妖族積淀遠不如我等,然各個天賦異稟,數(shù)十年就可敵我等數(shù)百年之能!天理何在?”
“大哥,你想要奪回我族領(lǐng)地?”
“無時無刻不想!可是萬年未與九州關(guān)聯(lián),不知其發(fā)展幾何?!?p> “按照族規(guī),修為滿千年者需沿九派上游,前往九州歷練。你當(dāng)年因身居族長之位而未曾前往,今小弟代你走一遭!”
“好!待探清虛實,我等便借洪水爆發(fā)之際一舉奪回九州!”
“一言為定!”
……
數(shù)年后,九派江畔。
洗衣少女邁著輕盈的步調(diào)來到水邊,將干柴燃盡后的碳灰與粗糙的衣物混合,熟練地搓著。
她全身攏著勉強遮體的粗布衣裳,踩著一雙磨爛的草鞋。她有著與那熟練的農(nóng)務(wù)不相稱的白皙皮膚和精致五官。
尤其是她那宛若天女般的纖細(xì)腰身,河畔的淤泥也無法玷污她的純潔。
突然,一陣大浪襲來,卷走了她手里的長褂!
“哎呀!真不小心!”少女拍拍額頭,對著隨河水遠去的長褂望而興嘆。
耳邊響起粗獷的嗓音:“喂,女人,這是你的嗎?”
少女抬起頭,錯愕地看著對方手里的東西,可不就是掉進河里的長褂嗎?
“??!是的,謝謝你!”
“舉手之勞?!鼻嗄陻[擺手,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少女注視著青年的背影,開口問道:“壯士留步!”
“何事?”
“你,是妖吧?”
“你怎么知……唔,”意識到說漏嘴,青年立馬捂嘴改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彼凶呔胖輸?shù)載,如今就剩這荊州一帶沒有涉足。此時暴露身份可能會前功盡棄!
“看來就是了,哈哈!”少女笑了,絲毫不因為對方是妖而畏懼,“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警惕地盯著這個女孩:“欲問他人姓名,難道不應(yīng)該先自報家門么?”
“誒~你好無趣唷(′-ω-`)”少女垂眸,故作失望。那模樣我見猶憐。
青年刀刻似的臉一紅:“莫要貧嘴,既然能看出我的身份,斷然不是尋常之輩!”
“好吧好吧,我叫里希,為華胥氏之女,叫我風(fēng)里希就好!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那雙澄澈明亮的大眼睛撲騰撲騰地眨著,跳動的雙眸好似有生命一般!
“泯、泯疾?!?p> “什么?敏敏???”
“是泯疾!泯滅的泯,疾病的疾!”
“噢~”少女回味著這個名字,“泯滅惡疾,給你起名字的人肯定寄予了厚望呢!”
“人?我的名字是父親取的,他在千年大劫的時候被天雷轟得尸骨無存,也怪可惜的?!便猜柭柤?,語氣稀松平常,就好像在說“我早上吃了雞蛋”一樣平常。
妖就是這樣一種“無情”的物種。弱小者,哪怕是生父,在他們眼中死不足惜。
風(fēng)里希伸出食指點在泯疾的鼻梁上,說:“不能這么說你父親哦,他可是給你生命的親人啊?!?p> “嘁!關(guān)你甚么事?”泯疾討厭一個年齡連自己五十分之一都沒有的“蟲子”說教。
盯——
奈何他遭不住風(fēng)里希靈動的雙眼的注視,勉強道:“好、好啦!我以后不提他便是!”
“這才對嘛!”少女露出明媚的笑容。
這副絕色容顏配上天真無邪的笑容,簡直驚為天人!
“??!時候不早了,我回了,再見!”風(fēng)里希說著,便收拾好衣物往家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泯疾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對方轉(zhuǎn)身離開的一瞬間脫口而出,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喊出口了。
風(fēng)里希轉(zhuǎn)過身來,板著臉模仿他一開始的口氣:“何事?”
泯疾心里不爽,但還是支支吾吾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我們,嗯,還可以見面嗎?”說完他就后悔了,“那、那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可以哦?!?p> “不情愿就算……嗯?你說什么?”
“可以哦!”風(fēng)里希俏皮地吐吐舌頭,“不下雨的話我每天這個時間都會來這里洗衣服,你可以在這等我。??!我還有個一個兄長,到時候帶來介紹給你!”
“嗯?!?p> “說好啦!我先走咯!”說完,少女加快腳步,一路小跑著消失在青年的視線中。
“嗯!說好了……”
笨拙的情感像點在生宣上的墨汁般,在青年的心中蕩漾開來,他不懂這是何種情感,自出生以來從沒有過。癢癢的,呼吸也有些急促。
嘩啦啦!
浪花拍打在光滑的巖石上,九派江水似乎變得湍急了一些。
仰頭看天,時候不早了。隨便吃點東西再找個洞過一夜吧。
一邊想著,泯疾一手探入奔騰的江水中,用力向上一挑!一條人面鐵鱗的巨型魚怪腹部朝上,重重地摔在地上!
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驚叫著落荒而逃。這是性情兇殘的赤鱬,和鯥一樣是水中霸主,極其罕見。
按理說這玩意兒幾百年修為,在方圓幾十里也算得上霸主,可惜它今天遇到了真正的水中至尊。
泯疾伸出修長的手指,對著空氣隨意比劃了幾下,下一刻赤鱬堅不可摧的鱗甲直接被大卸八塊!骨骼和鮮肉也被完美地分離。
泯疾挑選了一下,只取了一小塊最精的部分,其余的“殘渣”隨手扔回江里,算是給這倒霉蛋來個“葉落歸根”。
“切,一點味道都沒有,比海里的東西難吃多了?!?p> 兩口吃完晚飯,泯疾準(zhǔn)備到四周勘察一會。
這幾年他一直在搜尋九州境內(nèi)有實力的妖王。到現(xiàn)在名字探聽到不少,可掌握的信息卻寥寥無幾,連對方的修為都沒搞清楚。
去挑戰(zhàn)一下?泯疾一直蟄伏在東海一隅,沒見過什么世面,但不代表他傻!就算是遠古異獸一脈的蛟,他的修為也才剛過千年,來個幾千年的普通妖王也是可以吊打他的,根本犯不著萬年妖神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