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廩生劉晉，白發(fā)長須、繩拴著老花鏡，吊在鼻梁上，愈顯得老態(tài)龍鐘。他兩手捧著一本道德經(jīng)，坐在屋內(nèi)正面的椅子上，費勁兒地翻閱著。劉晉十五歲的傻孫子劉鵬，福態(tài)面善地端著一只草料篩，站在驢棚里。一邊為毛驢添草加料、一邊一口一個：“毛驢弟弟”的叫著，和一頭黑色的小毛驢逗樂傻笑。院門被人從外推開，劉鵬一手扶著驢槽往外看。
玉英走進(jìn)院子，一邊叫著：“四大爺，四大爺。四大爺在家么？”一見到玉英，劉鵬丟下草料篩，跑了過來，拉起玉英的手。又親熱、又高興地說：“玉英姑姑。別叫了。爺爺在家。嘿嘿，在屋里看書呢！”玉英親切地一手攥著劉鵬的手、另一手撫摸在他頭上，夸獎地：“鵬兒長大了、鵬兒好乖！”接著又問：“爺爺他老人家好嗎？”劉鵬高興說：“嘿嘿，爺爺好、鵬兒乖！姑姑，你找爺爺？”玉英點頭：“姑姑找爺爺有急事兒！”劉鵬拉起玉英：“走，鵬兒領(lǐng)姑姑去找爺爺?！币贿咁I(lǐng)玉英往上房走、一邊叫：“爺爺。玉英姑姑找您！”
劉晉迎出屋，一手掩在耳后、另一手扶在門框上，耳聾聲大、老眼昏花地問：“鵬兒，是誰在找爺爺？”劉鵬領(lǐng)著玉英走過來：“爺爺，是玉英姑姑要找爺爺?！眲x一手掩在耳后，側(cè)臉注細(xì)聽。問：“誰找爺爺？”玉英湊近拉起劉晉的手，將嘴巴湊在他耳朵上說：“四大爺。是您的侄女玉英找您！”劉晉眼睛湊近玉英的臉，仔細(xì)認(rèn)。突然激動起來，兩手顫抖地攥起玉英的手，老淚縱橫地說：“孩子。你們家的事情，四大爺聽說了。你爹他、冤那！你四大爺我，咽不下這口氣！”一股暖流，涌進(jìn)玉英的心，她委屈、激動，一頭拱進(jìn)劉晉的懷。放聲痛哭：“四大爺！”劉晉心疼地：“孩子啊。你受委屈了！”玉英慢慢在劉晉面前跪下。劉晉俯身扶玉英：“孩子，快起來。有啥話，慢慢說。你四大爺，一定幫你！”劉鵬一邊嗚嗚咽咽、一邊過來拉玉英：“姑姑，你別哭了。你一哭，鵬兒也想哭！”一邊說著，竟然真的失聲痛哭起來。玉英連忙站起來，一把摟過劉鵬、一邊為他擦淚一邊勸：“鵬兒不哭、鵬兒好乖。姑姑不哭，鵬兒也不哭了。鵬兒聽話、鵬兒好乖！”劉鵬點頭，一邊抹眼淚、一邊念叨著：“姑姑不哭、鵬兒也不哭。鵬兒聽話、鵬兒好乖。姑姑找爺爺有事要說，鵬兒去和毛驢弟弟玩。鵬兒懂事兒、鵬兒好乖?！庇裼⑿牢康兀骸谤i兒真懂事兒！鵬兒。把驢喂得飽飽的，待會兒，咱們牽它馱爺爺進(jìn)城?！?p> 劉鵬喂驢去了。玉英扶劉晉進(jìn)屋，把父親在牢房中囑咐的事情，附耳和劉晉講了個清楚。劉晉找出《劉氏族譜》，紅綢包好。一手抱在懷里、另一手讓玉英攙扶著，顫顫悠悠地走出了屋，往驢棚走來。劉鵬在驢棚內(nèi)兩手摟著驢脖子，在和毛驢貼臉、親嘴，說話、逗樂。聽到爺爺叫，急忙從驢棚跑出來問：“爺爺。是您叫鵬兒？”劉晉耳聾聲大說：“牽上毛驢，馱爺爺進(jìn)城去！”劉鵬一邊答應(yīng)、一邊跑回驢棚，和毛驢說：“毛驢弟弟。你等著，哥哥拿床褥子給你搭上，咱們馱爺爺進(jìn)城?！?p> 玉英扶劉晉走出家門，在門外大街上等候。劉鵬在驢背上搭了條青面印花土布褥子，將驢牽出家門。還一邊走、一邊和毛驢說話：“毛驢弟弟好乖，咱們馱爺爺進(jìn)城?！眲x囑咐玉英說：“孩子，你娘病得厲害，你就不要去了。有鵬兒陪著我就行！”玉英又流淚，將嘴巴湊到劉晉耳朵上說：“四大爺。辛苦您了！”劉晉寬慰地：“孩子。放心吧，你四大爺這把老骨頭，能行！”玉英又湊近劉晉耳朵：“四大爺。玉英謝謝您！”劉晉責(zé)怪地：“說什么呢？我是你四大爺！”玉英拿出首飾盒，猶豫地看了看，流淚交到劉晉手上。悲痛地說：“四大爺，拜托您了！”劉晉手上托著首飾盒，心里覺得沉甸甸的。他猶豫了會兒，嘆氣地問：“孩子啊。你四大爺還是要囑咐你一句，你千萬可要想清楚?。÷犝f那個李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大才子呀！”玉英毅然擦了擦眼淚，將嘴巴再次湊到劉晉耳朵上：“四大爺。咱劉家女，不圖高官厚祿、只求心安理得！這也是我爹的意思?！眲x滿意點頭：“好！孩子。你是四大爺我看著長大，我深知你的為人。你四大爺、我支持你！”裝起首飾盒：“我走了！”哆嗦著抬起一條腿，往驢背上爬。玉英費勁地將劉晉扶上驢，又囑咐劉鵬說：“鵬兒。一路之上，要替姑姑照顧好爺爺！”劉鵬順從地回答說：“姑姑放心。鵬兒懂事兒、鵬兒好乖！”玉英欣慰地夸獎?wù)f：“姑姑放心，鵬兒長大了！”劉晉騎在驢背上，揮了揮手：“鵬兒，我們走！”劉鵬牽驢往前走。劉晉又想起什么，回頭沖玉英囑咐說：“孩子?；匕桑煤谜疹櫮隳?！”玉英大聲回答：“我知道了。四大爺，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