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nèi)的光線有些昏暗,在孫翊進入房內(nèi)一會后,他才適應了房內(nèi)的光線。
在適應了房內(nèi)的光線后,孫翊看到了房內(nèi)的主座上跪坐著一位披頭散發(fā)的男子,他正舉著酒杯在慢慢自斟自酌。
孫翊及親衛(wèi)進來后他竟是一點波瀾都無,恍若沒有察覺到房門有那一瞬間的打開,也恍若沒有察覺到孫翊等人的到來。
但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孫暠這是在無視孫翊。
孫暠之桀驁姿態(tài),一覽無余。
護衛(wèi)孫翊左右的谷利見孫暠如此無禮,上前叱問孫暠道,“吳侯到來,還不快快前來拜見?!?p> 不料面對谷利的叱問,孫暠只是輕笑了一聲,但并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依舊在那里泰然飲酒。
谷利就要領(lǐng)著親衛(wèi)上前將孫暠抓起來,別人會忌憚孫暠的宗親身份,他可不會,他只是孫翊一個人的家奴而已。
但是孫翊阻止了谷利,他讓谷利退到身后,然后開口對孫暠言道,
“四兄,在弟弟面前就不要惺惺作態(tài)了。汝之脾性孤清楚的很,雖桀驁但不傻,汝這樣子無非是想激怒我,讓我殺了你而已?!?p> 孫暠的姿態(tài)是對孫翊的一種蔑視,孫翊本該生氣。
但如今的孫暠就猶如砧板上的一條待宰的魚,孫翊身為執(zhí)刀者,孫暠的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間。
這時候,一條待宰的魚臨死前在對執(zhí)刀者瞪大魚眼挑釁,執(zhí)刀者會生氣嗎,只會覺得有趣而已。
孫暠見自己的意圖被孫翊察覺了,他才放下了酒杯,抬起頭對著孫翊說道,“小七,你的性格真的轉(zhuǎn)變了很多,當初的你是最受不得激將法的。”
孫氏兄弟從小在一起玩耍,彼此之間都很了解對方的秉性。
但讓孫暠沒想到的是,孫翊登位之后,往日那暴躁易怒的性格轉(zhuǎn)變了不少,變得越發(fā)沉穩(wěn)睿智。
在孫暠抬起頭后,孫翊這才看清了孫暠的真面容。
孫家這一輩兄弟皆是風姿秀朗之輩,但如今的孫暠披頭散發(fā),眼眶深陷,哪里還有當初定武中郎將的風采。
張昭將孫暠羈押在這里,雖然因為孫暠的宗親身份酒菜不缺,也未上鎖落扣。但被長期的關(guān)押在一個地方,不許親人探視,那種精神上的壓抑,是讓人更加受不了的。
孫翊對孫暠的話語只淡淡回了一句,“認人不清,自視甚高,就是你如今受此苦難的根源。”
孫暠聽后突地大笑起來,他從座上起身,對著孫翊說道,“是,我敗的不冤。我沒想到伯符的威望如此深重,在他死之后,他的威望還能為你保駕護航。
李術(shù)、山越是敗在你手不錯,但我卻是敗在了伯符手上?!?p> 見孫暠還有臉提起孫策,孫翊冷笑道,“你還有臉提起大兄,大兄何曾負過你!
在他死之后,你卻竟然舉起叛旗,想割據(jù)會稽自立,想毀掉大兄辛辛苦苦創(chuàng)下的基業(yè),為臣不忠,為弟不義,你對得起他嗎?”
“就是孤也曾給過你一次機會,但你沒有好好珍惜?!?p> 孫翊的冷言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孫暠最大的傷疤,孫暠頓時激動起來,他對孫翊說道,“伯符沒有負過我,就連你對我自小也是尊敬有加,但我不服!”
“在我父那一輩時,二伯少年成名,而后擊黃巾,平長沙叛亂,定涼州之亂,破董卓,年不過四十,就已經(jīng)以軍功封侯,名震天下。
而我父,只是在鄉(xiāng)間有名望,為一地方豪族?!?p> “到了我們這一輩時,伯符又橫空出世,創(chuàng)六郡基業(yè)虎視東南,震驚華夏,同輩兄弟只能在他的羽翼下,享受著他所帶來的光環(huán)?!?p> “也許其他兄弟覺得理所當然,但我就是不服。
我們同宗同源,從小一起長大,都是孫子之后,憑什么你們這一支永遠都要壓著我們這一支一頭,把我們壓的死死的?!?p> “難道你們這一支真的是天命所歸嗎,我不服,也不信!”
孫暠越說越激動,最后已經(jīng)逼近孫翊身前五步之內(nèi)。
谷利見狀連忙揮手讓在場親衛(wèi)將孫暠包圍起來,在被親衛(wèi)包圍之后,孫暠也止住了繼續(xù)前進的步伐。
他最后對孫翊說道,“這就是我舉兵的原因。”
孫翊看著身前的這位有點癡狂的兄長,因為嫉妒,因為想證明自己,就可以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仇者快親者痛的事,他覺得孫暠已經(jīng)瘋了。
“多說無益,原因是什么孤并不在意,關(guān)鍵是你做了這事,就要受到相應的處罰?!?p> 孫翊的語氣很清冷,這清冷的語氣讓孫暠覺得自己所在意的事,在孫翊心中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這讓孫暠突然有了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原來他以為自己說出這番話,至少孫翊也會受到觸動的。
而從始至終,孫翊淡漠的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對于自己的所作所為就像看待可笑的伶人在那里表演一般,給了足夠的關(guān)注卻也給了足夠的不屑。
這種感覺比殺了他還難受。
孫暠跌坐在地,低沉地說道,“我當初既然敢這么做就已經(jīng)想到后果,只是不知道君侯會給我這個至親什么樣的處罰呢?”
孫翊負手冷眼看著坐在地上的孫暠,口中說出了對他的處罰,“孤不會殺你,殺了你太便宜你了?!?p> “孤會將你改姓為張,驅(qū)逐出孫氏族譜之外。另外你既然如此想要會稽,孤會將你流放至會稽偏遠一地。
那里荒無人煙,孤要你接下來的日子里與野草相伴,與野獸為伍,有生之年不得再入天下人眼中。
以后你就一個人在那會稽好好的安度余生吧?!?p> 聽了孫翊對自己的處罰之后,坐于地上的孫暠指著孫翊冷笑道,“孫叔弼呀孫叔弼呀,往日沒想到你會這么狠,你不想背上殺害血親的惡名,但你這樣還不如殺了我!”
孫翊坦然對視著孫暠那因為氣憤而通紅的眼睛,說道“孤說了,殺了你太便宜你了?!?p> 對孫翊來說殺害孫暠得不償失。
殺是很有威懾力,但在這時代,人人都有血性,死亡有時候不是這時代的人最畏懼的東西。
殺孫暠,主要是為了震懾宗室,但這些宗室真的最畏懼死亡嗎?
若真的是這樣,他們當初不會跟著孫策起事,更不會在作戰(zhàn)時每每身先士卒,親冒矢石。
這時代的人,為了功名,為了事業(yè),為了野心,是真的可以不怕死的。
死亡可以算是一種很有效的威脅,但有些東西,對這時代的人,是更加無法接受的。
孫翊將孫暠改姓,將其驅(qū)逐出了孫氏宗族,這意味著他以后將無親無舊,死后無人奉祀,香火斷絕,成為一個孤魂野鬼。
在這宗法親情深入人心的時代,這才是最讓人無法接受的。
很多人不怕死,但怕傳承斷絕,特別是在孫氏家族這個大家族中,這種觀念更強。
另外孫翊將孫暠流放到會稽,讓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從此只能和野獸為伍,那么這樣的孫暠,還會算是一個人嗎?
死亡是容易讓人忘卻的,但孫翊將孫暠流放到會稽后,就是將他立作一個活的典型。
在將來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內(nèi)都會時刻提醒著諸位宗室,有反心,就是這個下場。
一個時刻存在著的活生生的例子,比那印象中的一顆人頭落地,當然是前者更有威懾力。
至于宗親之外的有野心者,孫暠身為宗室都如此了,何況他們。
孫翊的這兩個做法當然比直接殺了孫暠更狠,但他畢竟沒有殺了孫暠。
就如后世的某種罪行,無期徒刑和化學閹割當然是前者更為嚴重,但要是論威懾力,后者會更強。
孫暠氣憤之下想撲過來,卻被親衛(wèi)們緊緊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孫翊最后對他說了一句,“別想著自殺,別忘記了你還有一個兒子。”
在孫翊說出這句話后,正在掙扎的孫暠的動作更加劇烈起來,可是這一切孫翊視若不見。
孫翊說完后就轉(zhuǎn)身往房外走去,孫暠見也見了,是時候出去宣布他對孫暠的處置了。
就在孫翊即將到達房門處時,被親衛(wèi)按壓在地上的孫暠突然高聲對孫翊喊道,“你還記得四月初四那天嗎?”
這一句話,讓孫翊止住了腳步。
三合一咖啡
漢時人的思想觀念挺奇怪的,怎么處罰宗親都行,但就是要留下他一條命,這就是那時候的道德底線。 許多君主對犯罪的宗親要么流放,要么改姓,比較少有殺的。 這也體現(xiàn)在王朝更替時,對前代皇室都比較寬容,一般都會做到存亡斷續(xù),這也許是這時代普遍的一種道德思想觀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