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復雜問題簡單化
和杰瑞說話的是個挺年輕的風暴斗篷士兵。金色的頭發(fā),靠近前額的位置打著一縷小辮子,諾德人常見的發(fā)型。
“這是哪?”杰瑞望著周圍陌生的景色,他只能看出是樹林。
“霍斯加山南邊。不過,你還真是倒霉?!?p> 士兵又打量杰瑞一遍,還有點不太確信。
“你,是帝國人?”
“是啊?!苯苋鹂吭谇艋\上,懶懶地回答。
“呵呵,聽說你是被卷進戰(zhàn)斗中的。帝國軍狠起來還真是誰都能殺。”
士兵冷笑著。杰瑞沒吱聲,他旁邊坐著的人先開口了。
“哼,那也比你們這些叛軍強!天際本來好好的,天高皇帝遠,多舒服。非得沒事找事!”
言語間滿是怨恨。杰瑞注意到,這人和自己一樣穿的是布衣。
“說那些有什么用?咱們現(xiàn)在是難兄難弟啦,偷馬賊?!笔勘{(diào)侃道。
“誰跟你難兄難弟?我是倒霉!只不過想順匹馬,誰知道帝國軍居然追來了。你們但凡多堅持一會兒,我也不至于被抓!”
聽起來,這偷馬賊似乎是個“清道夫”。戰(zhàn)爭中總有這樣的人,喜歡扒陣亡士兵的東西。無非是些軍隊來不及收走的小玩意,小物件,或者干脆就是衣服。運氣好了,可能會有破損的武器,逃跑的馬匹之類。
這無本買賣做起來很舒服,被抓到的下場也是非常慘。輕則罰錢蹲監(jiān)獄,重則挨鞭子當苦力。
想到這,杰瑞向那偷馬賊露出鄙視的目光。在公會里,偷陣亡士兵的東西是大忌,有可能招來不必要的注意。
該是誤會了杰瑞的意思,偷馬賊回給他安慰的眼神。
“放心哥們。咱倆不是叛軍,殺頭也輪不到咱們。到時候?qū)徱粚?,關(guān)段時間就放了?!?p> “哼,天真?!?p> 士兵對偷馬賊的話嗤之以鼻。偷馬賊很不服氣地瞪著他。
“怎么,我說的不對?要死你們?nèi)ニ篮昧?,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也不想想,如果是不會殺頭的罪,為什么不當場宣判,把你單獨送去大牢,而要跟我們這些死定了的人關(guān)在一起呢?”
被士兵這么一指點,偷馬賊的表情僵住了,汗珠開始滲下來。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幾乎要把臉擠出囚籠,朝外面的士兵喊著。
“你們不是要殺我吧?我只是偷個馬!就算是軍馬,也不至于殺頭啊!”
“閉嘴!”
士兵一拳杵在偷馬賊臉上,把他打了個四仰八叉。
捂著熱辣辣的鼻子,偷馬賊發(fā)神經(jīng)似的喃喃自語。
“不可能,不可能!【舒爾】,【瑪拉】,【迪貝拉】,吉娜瑞斯,【阿卡托什】!圣靈們,救救我?。 ?p> 風暴斗篷士兵們看著偷馬賊嚇哭的模樣,都笑笑不說話。這就是他們赴死前的一個小插曲而已。
杰瑞也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金發(fā)士兵剛才那波分析套在自己身上同樣合適。
就算是誤傷,他終究是攻擊了帝國軍。何況在旁人眼里也看不出誤傷,簡直是干脆利落。
唉,等逃出去,可得好好練練,適應一下現(xiàn)在的身體。
他當然認為自己能逃出去。之前的戰(zhàn)斗沒用魔法,所以他現(xiàn)在戴著普通枷鎖,而不是專門對付法師的反制枷鎖。估計電和火總能有一個生效。再不濟,用三眼之痕也能輕易打開。
除非諾克圖娜爾忽悠自己。應該不能吧?
車隊在林間路上行進。漸漸的,杰瑞發(fā)現(xiàn)路邊出現(xiàn)了好奇的平民。或是挎著裝滿藥草的竹籃,或是穿著礦工衣服,也有的可能在閑逛。
接著,囚車穿出樹林。午后的日光中,一座小鎮(zhèn)赫然出現(xiàn)在遠處。
“果然是這里啊?!?p> 金發(fā)士兵和同伴們也看向前面。
“海爾根?!?p> *****
海爾根是佛克瑞斯東邊的一座小鎮(zhèn)。戰(zhàn)爭開始后,風暴斗篷和帝國軍反復爭奪此地。目前它暫時屬于帝國軍,建起了不少臨時建筑,武裝成一座巨大的要塞。
車隊引來成群的百姓。他們對著囚車指指點點,罵聲不斷。有的還抄起掃帚要上前,被帝國士兵推走了。
最后,囚車在海爾根的中央廣場停下。
帝國士兵行動起來,把俘虜趕下車,分成若干隊,然后挨個記下名字和出生地。諾德人有落葉歸根的傳統(tǒng),死后通常會葬在故鄉(xiāng)。哪怕是戰(zhàn)爭時期也一樣。
換言之,如果囚犯下車后看到有人要記名記出生地,那基本意味著死定了。
偷馬賊顯然也清楚。他幾乎蜷成一團,死活不肯下車。
“不,不!你們不能這樣!你們抓錯人了!”
“快點下來!”
兩個帝國士兵不耐煩地喊著,硬生生把偷馬賊拖出來,拽到地上。他還在哭喊。
“該死的風暴斗篷!你快跟他們說啊,我跟你們不是一伙的!”
金發(fā)士兵只是哼笑:“死到臨頭有點骨氣吧,小賊。”
“不!我不是叛軍!你們休想殺我!”
應該是人面臨死亡時爆發(fā)出的驚人力量吧。那偷馬賊突然蹦起來,從兩個帝國士兵中間擠出去,竟然拖著腳鐐奔跑。
“站??!”
一個帝國女軍官厲聲喝道。偷馬賊哪會聽,頭也不回地狂奔。
“弓箭手!”
幾個帝國士兵早就拈弓搭箭。命令一出,數(shù)箭齊發(fā)??蓱z那偷馬賊被扎了一后背的箭,倒地咽氣了。
“還有誰想逃嗎?。俊迸姽俎D(zhuǎn)向杰瑞這隊俘虜。
“哼,我們的祖先正張開雙臂等著我們!誰要逃???”金發(fā)士兵昂起頭說。
可能的話我想逃,金發(fā)士兵后面的杰瑞琢磨著,不過現(xiàn)在逃跑就會跟那偷馬賊一樣。枷鎖對杰瑞而言形同虛設(shè),他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
“名字,出生地?!?p> 隊伍最前面,一個帝國士兵捧著本子,一絲不茍地記錄著俘虜?shù)男畔?。記完的俘虜被押向一座石頭堆起的堡壘。
看樣子今天不會行刑,那么再觀察觀察也無妨,杰瑞想。
“名字……”
做記錄的帝國士兵忽然停住,原來是輪到那個金發(fā)士兵了。
他們四目相對。帝國士兵有些不知所措,金發(fā)士兵則滿眼怒火。
“你真是徹底變成帝國的走狗了,【哈達瓦】!”
“忠于帝國是軍人的本分,拉羅夫。”
哈達瓦平靜地回答,直接在本子上寫下名字和出生地。
“我們會把你的尸骨送回溪木鎮(zhèn)的。需要我給你姐姐帶話嗎?”
“用不著!”拉羅夫挺起胸膛,“我姐姐會為我的榮歸故里感到驕傲,你的言語只會讓她惡心!”
哈達瓦還想說些什么,身旁的女軍官提醒他不要敘舊。他只能讓士兵們押走拉羅夫,反正明早還會見面的。
“下一個?!?p> 杰瑞走上前去。哈達瓦一看杰瑞這身平民的衣服,直皺眉頭。
“【弗拉】隊長,又一個。”他看著女軍官說,“怎么回事?為什么叛軍的囚車里會有兩個明顯不是叛軍的人?”
“你只管記,哈達瓦,不要多問?!备ダ淅涞鼗卮?。
“可我真的不是風暴斗篷?!苯苋鸬吐暯o自己辯護了一句。
弗拉指著杰瑞的鼻子:“你是不是風暴斗篷,由我們說了算。哈達瓦,繼續(xù)。”
哈達瓦無奈地嘆氣,問起杰瑞的名字和出生地。當他聽杰瑞說出“帝都出身”的時候,再次把質(zhì)疑的目光投向弗拉。
“弗拉隊長,這……”
“這是最后一個了,押走!”
不等哈達瓦說什么,兩個帝國士兵按住杰瑞,把他押走了。
*****
海爾根的兵營里有一間指揮官的辦公室。外面忙著處理俘虜?shù)臅r候,圖留斯將軍帶著瑞姬總督,正在這里和來自梭莫的人談話。
“也就是說,將軍您不同意把烏弗瑞克交給我們了?”
梭莫有三個人。兩人穿著金色的精靈鎧甲,全副武裝,侍立在一位高精靈女子身后。那女人身穿梭莫標配的黑底金紋長袍,兩手搭在桌上,問話的同時瞇起了眼睛。
她叫【阿蘭雯】,是梭莫駐天際大使館的大使,這是公開的身份。實際上,你可以把她理解為在天際活動的梭莫的統(tǒng)帥。
圖留斯和烏弗瑞克在峽谷激戰(zhàn)的時候,阿蘭雯就已經(jīng)來到海爾根,好能及時向圖留斯提出要求——把烏弗瑞克交給梭莫處理。
但是被拒絕了。
“這場內(nèi)戰(zhàn)是我國自己的事,”圖留斯說,“理應由我們來處決烏弗瑞克。”
“可他一直鼓吹信仰塔洛斯,屢屢無視《白金協(xié)定》,這是在公然反對先祖神州。而且帝國的事,也就是……也可以是先祖神州的事?!?p> 阿蘭雯用一個不太自然的改口掩飾了有些波動的情緒。她是沒想到圖留斯的態(tài)度這么堅決。
“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阿蘭雯女士,但我的決定不會改變。今天我們休整一晚,明天天亮就行刑。”
圖留斯面無表情地說著。他的眼神正跟阿蘭雯碰撞在一起,針鋒相對。
“既然如此,”阿蘭雯想了想,“將軍也該向帝都報告一聲吧?掀起內(nèi)戰(zhàn)的核心戰(zhàn)犯如此草率地行刑,實在不妥?!?p> “正因為這樣,才要抓緊時間。我來之前,陛下已有圣諭。內(nèi)戰(zhàn)之事,我全權(quán)負責。就算是先斬后奏,陛下也會理解的。”
“將軍還真是著急,是因為擔心家里的女兒嗎?”
阿蘭雯的話讓屋子里靜了一會兒,之后是圖留斯和剛才無二的冷靜語氣。
“軍人的一切,早就獻給了帝國?!?p> 眼看繼續(xù)說下去也沒什么意思,阿蘭雯站起身來。
“也罷,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恭喜將軍立了大功,為帝國除了大患,告辭?!?p> “走好??偠剑涂??!?p> “是,將軍。”
瑞姬把阿蘭雯和她的部下送出去,不一會兒便回來,關(guān)好門。
她慢慢呼出一口氣。
“居然這么簡單就讓步,看來他們也有點心虛。該不會真的是梭莫在背后支持烏弗瑞克吧?”
“誰知道呢?”
圖留斯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這是個他聽過好幾次的老問題。
烏弗瑞克在浩大戰(zhàn)爭結(jié)束后,一直拒絕履行《白金協(xié)定》,號召天際人民保持塔洛斯的信仰,因此遭到了梭莫的抓捕。
而那個時候,是帝國出賣了他,導致他被梭莫關(guān)押過一段日子。所以說他接受梭莫的支持,挑起內(nèi)戰(zhàn),的確有幾分道理。
何況天際一亂,帝國就不得安寧,這正是梭莫希望看到的。只不過圖留斯并不在乎這種事。
他是來平叛的,僅此而已。
“總算能跟這個地方告別了。”斜靠在椅子上,圖留斯有些放松地說,“你們這些諾德人讓我從頭到腳都搞不懂。”
“可能在領(lǐng)主們看來,您也是如此。”瑞姬聳聳肩說。
“他們怎么想我管不著。但戰(zhàn)爭期間,連一致對外都這么難做到,簡直荒唐。特別是那個雪漫的【巴爾古夫】,或許我應該晚幾天實施這次行動,好讓風暴斗篷推倒他的城墻,這樣他才能明白自己的立場?!?p> 圖留斯的話忽然多了起來,瑞姬只是苦笑。這位來自帝都的將軍一心平叛,但他對諾德人的很多規(guī)矩完全不懂,也不理解,所以常常免不了生氣。
至于雪漫城的中立,瑞姬是能理解的。天際的領(lǐng)主們關(guān)心自己的城市勝過一切。他們在內(nèi)戰(zhàn)中站隊,也是認準了這樣能撈取更大利益,或者更能自保。
巴爾古夫也不例外,他不過是想保護雪漫城才作此決定。
“那樣,您可就要晚幾天才能見到女兒了?!?p> 瑞姬的話讓圖留斯的表情緩和了些,他起身朝門走去。
“說得對。所以結(jié)束吧,趕緊的,累了。”
“但現(xiàn)在還有一個問題,將軍?!?p> 瑞姬幫圖留斯打開門,圖留斯望著她,微微皺眉。
“又怎么了?”
“俘虜當中有兩個人,應該不是叛軍。一個偷了軍馬,另一個是帝國人,據(jù)說是在峽谷過夜,被卷進戰(zhàn)斗的。該如何處理?”
圖留斯的眉頭松開了,他還以為是什么大事。
“這事我知道。那個帝國人傷了我們兩個士兵,是吧?”
“是,但那兩人差不多救回來了。而且他可能是出于自衛(wèi)才……”
瑞姬的話被圖留斯擺著手打斷。
“總督,你這套說辭,對士兵是行不通的。無論是誰,攻擊帝國軍,就要付出代價,不然怎么跟士兵們交代?”
“呃,我明白了。那偷馬賊……”
“一樣,復雜問題要簡單化?!?p> 圖留斯走出辦公室,提了提腰間的佩劍。
“明天一早,通通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