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舞臺終結(jié)者
這個夜晚有點詭異。既無星辰，又無月光。為了省事，杰瑞拿破曉當照明的火把，一路從獨孤城趕到雪漫城。
天黑之前，洛克帶來了阿斯垂德的命令，要他馬上到雪漫城去。等天亮后，莎莉茵和巴貝特也會來。他們?nèi)齻€要在這里完成第二階段的計劃。
殺死加留斯，將誣陷信藏在尸體里。
不過比起怎么實行計劃，杰瑞更擔心怎么進城。雖說上次被艾拉被開導了一番，他已經(jīng)不在意龍裔的事。但誰知道百姓們會怎么想呢？
就算不如當年的巨龍戰(zhàn)爭，巨龍仍然是凡人難以應對的威脅。而且目前聽到的都是巨龍在單獨行動，各自為戰(zhàn)?；蛟S是復活的數(shù)量還不多，奧杜因也不在狀態(tài)吧。
倘若有一天它們有了足夠的數(shù)量，大舉出擊的話……
唉，還是別瞎琢磨了。
杰瑞從包里夾出一張輕薄的東西。看著像布又像紙，輕盈透明，和蝴蝶翅膀有得拼。
他把這張“紙”微微晃動，讓它自然蓋在臉上。再用手按兩下，注入魔力。
“紙”發(fā)出了螢火蟲般的微光，逐漸滲入杰瑞的皮膚。
這個過程結(jié)束后，杰瑞的臉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行不行??？”
杰瑞自己摸不出來，只覺得臉上沾著東西很難受，呼吸倒還正常。
他朝城門走去，衛(wèi)兵問了幾句話就放他進去了。
“還得再試試?！?p> 杰瑞覺得衛(wèi)兵認不出自己很正常。他們每天要看很多人，可能印象不深。
他徑直走向母馬橫幅旅店。當初他參加屠龍前，老板胡爾妲送了他一頓早飯，估計印象會深一些。
“歡迎，打尖還是住店？”
已經(jīng)沒有客人的旅店大廳里，胡爾妲正趴在柜臺上。見有人進來，她抬頭問了句，聲音里滿是睡意。
杰瑞故意走到她面前才回答。
“住店?！?p> “我看看。”
胡爾妲找出登記客人的本子，目光根本沒在杰瑞的臉上過多停留。
看來成了。真了不得。
這張，嗯，魔法面膜？是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圖斯的杰作，跟巴貝特用的那件衣服原理相似。按加布里艾拉的說法，這面膜能讓人完美易容。
缺點是持續(xù)時間不長。面膜與皮膚接觸后，魔力會逐漸散失，最后變成惡心的泥水。
想要長時間維持，就必須不停供給魔力，但不能用力過猛。否則會直接破裂。可以說很不方便。
所以平常兄弟會更愿意戴遮面，而不是這破玩意。不過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圖斯還是做出來不少備著。這次杰瑞出差就用上了。
他甚至想學一學這個技術。要是能學會，就不用擔心索菲婭的追殺了。
再強調(diào)一遍他可不是怕了，只是暗箭難防而已。
*****
在龍橋鎮(zhèn)度過了還算愉快的一天后，新的清晨，加留斯不情愿地上路了。同行的有奈莎，以及十多個銳眼鷹的士兵。
他們中午抵達了莫薩爾，這座讓加留斯感到不舒服的，名為城市實為農(nóng)村的地方。
“真惡心?！?p> 加留斯撓著臉頰抱怨。因為靠近沼澤，莫薩爾的空氣容易潮濕，外人來這里一般都住不慣。
“好啦，少說兩句。瞧，衛(wèi)兵來了?！?p> 奈莎勸著加留斯。加留斯才看向那幾個走過來的衛(wèi)兵。
衛(wèi)兵覺得他們是帝國軍人，但又有些不同。
“請問各位從哪來？”
“看不見嗎？”
加留斯抖了抖身上的軍服，投去鄙視的眼神。
“銳眼鷹副官，加留斯·馬洛。你們應該收到消息了吧？帶我們?nèi)ヒ婎I主?！?p> 衛(wèi)兵們卻是有些懷疑地看了他兩眼。大家互相說了兩句，便帶著一眾人去了領主伊格羅德·黑烏鴉的宅邸，懸月大廳。
“你得意忘形什么呢？”
路上，奈莎無奈地對加留斯說。小伙子笑著揚起眉頭，為自己剛才的英姿而自豪。
“我只是想給他們個下馬威，讓他們打起精神別怠慢。就像我爸說的那樣?！?p> “叔叔可沒你這么小心眼，人家想的都是大事?！?p> “大事？哈！你知道他現(xiàn)在琢磨什么呢嗎？”
像是說到了好笑的事，加留斯在馬上前仰后合，又故作神秘地湊近奈莎的耳朵。
“他呀，琢磨著給那個美食家找地方待著呢?！?p> “這還不是大事？”奈莎白了加留斯一眼，“這涉及到保密工作啊?！?p> “保個六，一個廚子能涉及啥秘密？他那些菜譜？哦也許沒錯，說不定我心血來潮想做點好吃的會買上一本，然后看兩眼就拿去擦屁股，哈?！?p> 滿口胡話，奈莎都聽不進去了。
加留斯這人，有精神有活力，有股年輕人的朝氣。但要說不好聽的，叫虎氣，或者傻氣也行。
任何跟皇帝有關的人，別說廚子，哪怕是個掃地的都不能掉以輕心。
這次，羅帕德特意請帝都那位著名美食家一起，到天際負責皇帝的膳食。昨天銳眼鷹離開獨孤城的時候，美食家留在了陰郁堡，和那里的廚師隊伍磨合了一下。
應該是磨合得不夠好，又或許是美食家的要求比較高?？傊蛱焱砩希_帕德收到士兵的口信，美食家不想住在獨孤城，要四處走走，挑選食材。羅帕德想找人替他挑，人家不干。
說這叫專業(yè)人士的堅持。
羅帕德拗不過美食家，畢竟人家跟皇帝有交情，不好惹。而且獨孤城這地方人多眼雜，也容易被刺客看中。
要知道，美食家能在餐桌上接觸皇帝，當然也會知道一些消息。不管那是什么，一旦被刺客掌握，你摸不準他們能從哪個角度發(fā)現(xiàn)出點東西來。
必須給美食家找個隱蔽安全的地方。但顯然，加留斯還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直到他們在懸月大廳前下了馬，走進去，他還是昂首挺胸，趾高氣揚。
千萬別出什么差錯，奈莎默默祈禱著。
*****
銳眼鷹跟伊格羅德領主談得不是十分順利。
倒不是說領主有什么意見，恰恰相反，老太太同意加留斯提出的要求，也保證會按要求去做。
但她那個說話的語氣，加留斯很不喜歡。
慢條斯理，連句簡單的是和不是都要琢磨一下才說出口。這可是銳眼鷹的命令，不是商議，都是為了皇帝的安全，有什么可琢磨的？
“那個臭老太婆簡直憋死我了！”
從懸月大廳走出來，加留斯把這句一直想說的話摔在地上，完全不顧身后兩個衛(wèi)兵的想法。奈莎連忙為他的行為道歉。
“別亂說。”
“我就是搞不明白，我是來傳達命令的，她只要照做就好了！為什么還問來問去？”
加留斯上了馬，啐了一口。這一口吐得有點遠，旁邊一個路人急忙站住腳躲過去。
“你得了解天際人的性格再說話啊?！?p> 奈莎跟士兵們也騎上馬，跟在加留斯后面。他們已經(jīng)得到領主許可，接下來要去檢查城市周圍的關卡，按他們的要求調(diào)整。
“哈，我為什么非要迎合他們？他們是臣子！”加留斯的手不拽著韁繩，全用來比比劃劃了。
“天際領主最看重自己的城市，為了這個他們甚至可以和至高王較勁。這種不團結(jié)倒也是他們的特色?！?p> “所以說他們就是一群蠻子！什么傳統(tǒng)？狗屁！”
這一路加留斯就是罵罵咧咧，奈莎實在放不下心。到了關卡，她讓加留斯歇著就好，自己跟士兵去檢查關卡的守備布置。
那些諾德衛(wèi)兵可不如領主好說話。管你是誰，跟他們大喊大叫，他們就敢把你先扔進大牢，讓你冷靜冷靜，再聽你說話。
檢查工作總算是順利完成，天也開始黑了。銳眼鷹們本該去跟領主共進晚餐，但加留斯堅決不想見那個快翹辮子的老太婆。
奈莎也怕加留斯再爆發(fā)，于是大家改去旅店吃飯了。
莫薩爾最大的旅店，鄔邊客棧。
“哎喲幾位軍爺！來來來，請坐！”
老板【喬娜】，一個鬼精的紅衛(wèi)女人，與領主總管阿斯福爾交情不錯，總能第一時間知道與領主有關的事情。
所以她昨天就知道銳眼鷹要來，只看了眼軍裝便立刻招呼。她那奉承的態(tài)度有效緩解了加留斯的火氣，小伙子平靜地落座了。
“點餐！”
“好咧！”
記下加留斯點的東西，喬娜小跑去了廚房。
但在走進廚房之前，她的余光注意到了一個剛進來的人。
她愣了一下，而那人已經(jīng)走到銳眼鷹的桌子旁邊。
“晚上好，帝都來的客人。在這月明星稀之夜，不希望聽一首上好的曲子嗎？”
*****
和加留斯說話的是一個獸人?？创虬纾约笆掷锏聂斕厍?，應該還是個吟游詩人。
獸人的吟游詩人，很少見。
“【盧布克】？你怎么回來了？”
喬娜露出驚訝之色。她昨天知道銳眼鷹要來，所以今天早上把盧布克打發(fā)去佛克瑞斯買東西了，按說明天才能回來。
怎么這么快？
盧布克咧嘴笑著，露出獸人特有的獠牙。
“嗨，喬娜，瞧你說的。這里怎么可以缺少我的歌聲呢？幸好我回來得早，有機會為這些貴客奉獻我的才藝。”
“不不不，你千萬不能……”
“放心吧，就讓我來炒熱這個場子！”
喬娜跑過來要趕走盧布克，獸人一把推開了她。
“有意思，獸人吟游詩人？”
加留斯倒是很有興趣，奈莎和其他銳眼鷹士兵也都很期待。大家從沒聽過獸人演唱，十幾雙眼睛一齊望著盧布克。
“來一首聽聽！”
“好咧！既然是帝都的軍人，那就得唱《好戰(zhàn)年代》啦！”
掌聲中，盧布克端起魯特琴，指撥琴弦，一開口……
“暢飲，為了青春，為了我們的自尊……”
茲——
隨著歌聲從盧布克的嘴里滾出來，銳眼鷹士兵們就聽到了刺耳的雜音，不，魔音。
魔音貫耳，豪俊金曲，聲波武器，迷之自信。一時間，諸如此類的詞句在士兵們腦中不斷冒出。
“……好日子，一路狂奔……”
如同是一根帶著倒刺的木棍，捅進你的左耳，摩擦你的腦子，再從右耳硬生生拽出來。
沒有一個音在調(diào)上，沒有一句詞能入耳。
就尼瑪離譜！
“……驅(qū)逐風暴斗篷……”
“停停停停！”
加留斯受不了了。哪怕是他爸的絮叨也比這個強，這完全是生理的不適。
盧布克卻像是沒聽到，也可能是被自己的魔音蓋住了耳朵，還在閉著眼睛自我陶醉。
“趕緊停！聾啊！”
加留斯扯過魯特琴，扔了出去。
“快滾，綠皮！”
“哦先生，請您再耐心一些?！?p> 盧布克很禮貌地笑笑，一看就不是頭一次挨罵。事實上他在這里唱了許多年，人稱舞臺終結(jié)者。據(jù)說是因為聽久了能看到人生的走馬燈，仿佛是臨終前的謝幕演出。
更可怕的是，這貨居然沒有自覺，臉皮比任何城墻都要厚。不管別人怎么罵，都是樂呵呵的。
把魯特琴撿回來，盧布克又要準備開嗓了。
“美好的詩歌需要情緒的鋪墊。諸位稍安勿躁，待我重新唱來?！?p> “我說了，給我滾！”加留斯指著盧布克的鼻子大吼。
“啊哈哈哈，您不用擔心。我不會打擾大家的酒席，我只是……”
“你他媽的！”
加留斯忍不了了，沖上去就是一拳。正中盧布克鼻梁，把他揍翻了。
還不解恨，又騎在他身上，一拳接一拳。
“我讓你唱！唱！唱尼瑪??！”
“嗷嗚！救命??！”
即便是盧布克的臉皮也經(jīng)不住物理攻擊，很快被打得滿臉是血。
“加留斯住手！”
士兵們連忙過來勸架，使勁把加留斯拉開。盧布克捂著鼻子逃走了。
喬娜一個勁道歉，奈莎一個勁數(shù)落加留斯。店里還有些別的客人，都對加留斯怒目而視。
大家雖然討厭盧布克，但更討厭隨便打人的帝國軍。
只有一個人，在這喧鬧旅店的角落里靜靜地喝酒。
“呼，脾氣真大?！?p> 阿斯垂德冷眼看著那個已經(jīng)氣得跟瘋牛一樣的加留斯，放下酒杯，不聲不響地出去。
盧布克，以前一次任務讓她意外遇到了這個獸人，差點讓她第一次因為聽歌殺人。
這回碰巧在佛克瑞斯看到他。阿斯垂德把銳眼鷹要去莫薩爾的事一說，這獸人就興高采烈地來砸場子了。
激怒加留斯，這是一個必要步驟。
如果直接殺死他，就算有誣陷信，也很難讓人信服。必須多制造些事端，讓更多人看看這個人的脾氣。
粗魯暴躁，隨便打人。有了這些印象，再下手就順暢得多。
她和幾個聞訊趕往旅店的衛(wèi)兵擦肩而過，來到一棵樹下。樹上落下了洛克，她把信綁在洛克腿上。
“去吧?！?p> 雄鷹展翅升空，向著雪漫城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