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巖一臉無辜,擠出干笑,哼哼兩下,比哭還難看。
嗯嗯啊啊,也說不出什么。
馮雄胸口此起彼伏,有若山岳峰巒,命令道,“給他?!?p> 如此豪邁漢子,只覺地若有洞,當睡洞長眠。
簡直天大恥辱,自己的命竟然被兄弟標地十兩。
鐵巖如蒙大赦,拼命點頭,干脆道,“誒?!?p> 從胸口處,劃拉半天,掏出兩個碎銀,遞給黑衣人,“這是十兩?!?p> 黑衣人結(jié)過銀子,收起一個,拿出一個,對馮雄道,“伸手?!?p> 馮雄不解,伸出蒲扇大手。
黑衣人,把一塊碎銀子,放入馮雄手內(nèi)。
馮雄不解,問道,“這是?”
黑衣人,緩緩道,“剛才你有一句話說錯了,你的命不是十兩?!?p> 馮雄點點頭,那肯定。
“只值五兩。”
說罷,轉(zhuǎn)身就走,消失在烏樹林中。
留下馮雄和鐵巖一臉愕然。
半晌,鐵巖臉色鐵青,大怒,“大哥別攔著我,我去錘死他。”
馮雄,抬起手,看著拳頭里的銀子。
碩大的拳頭,渺小的銀子,思緒回到十八年前。
良久,馮雄笑了,“他說的沒錯。他并不是為銀子救我,只因五兩銀子救我,所以我的命只值五兩?!?p> 曾經(jīng)滄海桑田,塵土漫天。
又有誰分得清,哪個是你,哪個又是我。
轉(zhuǎn)身對著,羅顯和常四海道,“兩位大人,受苦了。感謝兩位途中照顧,恕馮某不能遠送,請便?!?p> 羅顯,搖搖晃晃站起來,抱拳道,“大老爺,已經(jīng)開恩,我等已是感激不盡,就此別過。”
在常四海攙扶之下,沿官路返回。
鐵巖閃身,湊到馮雄耳邊,“大哥,他們始終是官家,與我等勢不兩立,放他們回去,通報我等行蹤,豈不是放虎歸山,后患無窮?!?p> 鐵巖看似粗魯無比,竟心思細膩。
“不如...”鐵巖大手,往脖頸處一放。
馮雄阻止道,“現(xiàn)在不是時候,而且,我承諾過放他們安然離開?!?p> 鐵巖,望了望那兩人背影,嘆道道,“哎,是,大哥?!?p> 看來這幾天要有麻煩了。
馮雄問道,“老二呢?”
鐵巖回道,“二哥說,如若我接到大哥,同去漠城給大哥接風。”
馮雄問道,“為什么要去漠城,不回山陽?”
鐵巖答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漠城人少?”
馮雄道,“好,好久沒有看見老二,甚是想念。咱們兄弟三人也該大醉一場?!?p> 鐵巖滿臉通紅,笑道,“哈哈,那太好了?!?p> 烏樹林,茂密非常,沙沙聲不絕于耳。
筆直官道上,常四海扶著羅顯,越走越慢。
斷臂的痛,和斷口處不停的流血,讓常四海身體血色逐漸褪去,變得蒼白無力。
每向前踏一步,就被大路抽去一絲精氣,三十歲的精壯漢子,猶如枯槁老人。
羅顯感受到常四海的疲憊,低聲道,“常大哥,放我下來吧,我們休息會?!?p> 常四海猶豫道,“可是我要回到剛才客棧才行,官道太危險?!?p> 羅顯笑道,“常大哥放心,出客棧之前,我已偷偷飛鴿傳書,飛魚會在官道上接我們?!?p> 常四海,焦慮道,“羅兄弟,馮雄被劫走,飛魚會放過我們么?”
羅顯笑道,“放心,我通知的人是我二哥,親如兄弟。”
常四海內(nèi)心還是很擔心,但聽話放下羅顯,兩人倚著一棵烏樹。
羅顯看著一臉焦慮的常四海,寬慰道,“常大哥,放心吧。馮雄被劫走,已經(jīng)不是人力能阻擋的,會沒事的。我們還要去看海,這次我們養(yǎng)好傷,就去,大江口看海。”
常四海,笑道,“好,這次我們,傷好了,就去看海。多謝,羅兄弟?!?p> 常四海四十多年來,有疑心病。
這個疑心病,讓常四海多活二十年。
羅顯的二哥,真的會放過兩人么?羅顯還很年輕,如果自己讓他去流浪,躲避官家黑暗,他肯同意么?
二十歲的小伙子,正是沖動,熱血的年代。
他會聽從自己這個半入土的老頭子,的建議么?
他還沒有經(jīng)歷過愛恨情仇,還沒有揮霍這大好年華。
常四海不忍心,不忍心,這么一個青年才俊,死于黑暗之中,朝廷有多黑暗,常四海太清楚。
常四海,像是下定決心,問道,“羅兄弟,你還能做面皮不?”
羅顯一愣,道,“我不會易容術(shù),常大哥,問這個,做什么?”
常四海一驚,道,“你不是易容術(shù)?那咱倆的面皮是?我親耳聽到,李覺說你會易容術(shù)?!?p> 羅顯笑道,“那是他自己說的,我沒有承認。他的猜測,我又何嘗要反駁。”
常四海,再問道,“你不會,難道是飛魚的人會么?”
做捕快的人,很少有朋友,因為他們最愛刨根問底。
很不湊巧,羅顯是常四海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
羅顯,想了想,皺眉道,“要說易容術(shù),五十精英的兄弟,確實沒有會的。不過,每個人留一手,也不稀奇。”
常四海,再問,“那倆面皮,是誰給的?他為什么會有咱倆的面皮。你是洛京出發(fā),我們是陽北城結(jié)伴。飛魚又怎么會知道,是我陪你押運馮雄?!?p> 羅顯臉色變了變,瞬間面無表情道,“常大哥,我希望你不要提任何關(guān)于飛魚的不好。我生生死死都是飛魚十子。希望常大哥明白?!?p> 常四海識趣的閉上嘴。
嘴上不問,思緒卻飛向大漠黃沙。
烏樹林綿長百里,大漠天空從沒有烏云。
但是兩人的腦頂之上,卻烏云連連,都在想自己的事情。
沙沙沙,聲音很輕。
那是腳步聲!
羅顯睜開雙眼,艱難站起身,朗聲道,“兩位兄臺,不知有何貴干。”
“小顯,是我?!甭曇袈约?,但嗓音飽滿。
羅顯大喜,“常大哥,我二哥來了?!?p> 來人,頭戴烏紗帽,衣配大紅蟒袍,腰系鸞帶,掛配繡春刀,正是飛魚十子。
羅顯抱拳道,“二哥,這是和我一起押運馮雄的常四海?!?p> 被叫二哥的人,沒有看常四海,對羅顯淡淡道,“小顯,馮雄呢?”
羅顯,臉色稍紅,道,“二哥,李慢已死。馮雄被山陽賊匪劫走?!?p> 二哥,疑惑道,“李慢已死?”
常四海大駭,正欲出聲音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