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龍塵還在思索著,應(yīng)該如何和宋軍的哨兵打招呼。
他趴在地上,回頭往后一望,一驚非同小可:
遠(yuǎn)處雪地上那些移動的小點是什么?雖然看不清細(xì)節(jié),但從移動速度來看,絕對是一支騎兵小隊。
也只可能是一支騎兵小隊,不然還能是什么?
顧不了許多,他跳了起來,一邊往哨兵方向跑去,一邊大叫:
“敵襲,敵襲!”
那哨兵嚇得猛的蹦了起來:“什么人!”
一陣腳步聲、兵器碰撞聲和呼喝聲,從坡后面冒出幾十號人來。
“宋軍!我是宋軍!”
一個身披鐵甲、軍官模樣的人排眾而出:“我是捧日軍都頭雷炎,你說你是宋軍,你是誰的部下?怎么會在這里?”
一旁的將虞候待要開口阻止,沒來得及,只得嘆了口氣。
這個雷炎,固然是一員沙場猛將,但是反間諜意識是真的差。還沒問到對方的來路,倒先把自己的家門報出來了。
當(dāng)然,這也不能怪他,禁軍下級軍官,本來就沒有這個訓(xùn)練科目。
龍塵大吃一驚。捧日軍?捧日軍不是北宋時期禁軍的上四軍之一嗎?
如果說禁軍是宋軍中的精銳,那么,捧日軍、天武軍、龍衛(wèi)軍和神衛(wèi)軍這上四軍,就是精銳中的精銳。
這樣的精銳應(yīng)該是用來拱衛(wèi)京畿的,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離開封還有多遠(yuǎn)?
龍塵隨便編了一個來歷:“我是易州(今河北保定市易縣)戍將韓民毅的部下,韓民毅投降了金人,我逃出易州以后,一路往南,不辨方向,一直逃到這里?,F(xiàn)在不是多說之時,北面有金人騎兵!”
“什么?”雷炎吃了一驚,來不及多問,回頭大叫:“李飛猴!李飛猴!你趕快上來!”
另一個披鐵甲的軍官跑上山坡:“都頭,有什么事?”
他說話的口氣,對雷炎殊無多少尊敬之意。龍炎有些奇怪的朝他看去,這人高鼻深目,像是胡人,個子瘦小。
雖然瘦小,他披著一身重甲,爬起坡來,卻也不見費力。
“你往北邊看,有沒有騎兵過來?”雷炎說。
李飛猴抬頭一望,也吃了一驚:“有一股游騎正向我們接近!約莫有五六十騎!”
在場眾人頓時臉色煞白。
雷炎帶的是一個步兵都,士兵軍官加起來,也不過一百掛零。在無險可守的曠野里,對抗數(shù)量超過自己一半的騎兵,幾乎必死無疑。
不知誰驚慌的叫喊起來,恐慌迅速傳染,叫喊變成哭喊。有人茫然無措的站在原地發(fā)抖,有人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跑,也有人用顫抖著的手去解盔甲。
只有三十來個士兵,依然簇?fù)碓诶籽住⒂莺蚝屠铒w猴的周圍,像鐵一樣的沉默著。
雷炎大吼一聲:“結(jié)圓陣!”
那三十來個老兵自動結(jié)成了陣勢,動作非常熟練。一轉(zhuǎn)眼間,正北方向就排出了一個兩層的弧陣。
第一排是長槍兵和刀盾兵。長槍兵都把矛桿扎進雪里,牢牢的杵穩(wěn),槍尖斜斜的指向前方。而每一個長槍兵的身邊,又都配有一個刀盾兵,負(fù)責(zé)用盾牌保護長槍兵。
第二排是弓弩手。
只有這個弧形,還遠(yuǎn)不足以構(gòu)成一個完整的圓陣。另外七個隊的十將也各自出列,不顧新兵們的掙扎和哭喊,拳打腳踢的逼著他們列陣。
一片混亂中,將虞候?qū)λㄒ坏闹睂俨肯旅畹剑?p> “徐押官,你騎上我的馬,立刻回汲縣求救?!?p> 徐押官猶豫了一下:“虞候,你——”
“這是命令,有令不遵,軍法從事!”
徐押官不敢再說,一拱手,跳上都中唯一的戰(zhàn)馬,飛奔而去。
“哎,顧虞候,你這又是何必呢?”雷炎嘆了口氣。
顧虞候是軍中的軍法官,也是文書官,如果要選一個人去報信,他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雷炎反而不能走,都頭作為軍事主官,負(fù)有指揮之責(zé)。如果走了,哪怕能活著回去,丟了部隊,也是個死罪。
顧虞候說:“都頭,你還是沒把我當(dāng)自己人,是吧?我到了蒼鷹都,就沒打算走。
東京的那群大老爺看我不順眼,我也不愿再回去。和兄弟們一起戰(zhàn)死,又如何?也算是死得其所,省得受腌臜氣?!?p> “顧虞候,既然如此,你替我壓陣吧!”
雷炎也不再多話,而是拿起刀盾,站到了第一排的隊伍里。
這時候,龍塵反而被忽略了。大家結(jié)陣的結(jié)陣,害怕的害怕,他被圍在圓陣中央,就像不存在一樣。
一個士兵終于精神崩潰了,他轉(zhuǎn)身就往后跑,一邊跑一邊解著身上的盔甲。幾步之間,就要從龍塵身邊經(jīng)過。
要糟!這個念頭閃電般的從龍塵腦海里掠過。
雷炎身先士卒帶起來的士氣,顧虞候、李飛猴和幾個十將們好不容易穩(wěn)下來的陣勢,很可能就會因為這一個逃兵而動搖、進而崩潰。
他也已經(jīng)看出來了,這個都里起碼有七成新兵。一旦這些新兵集體潰散,就任誰都無力回天了。
來不及猶豫,兩人交錯而過的一瞬間,龍塵下意識的握掌成拳,用拳根向?qū)Ψ經(jīng)]有盔甲保護的后頸,很狠的砍了下去。
那個逃兵就像被子彈擊中一樣,一聲不吭的悶倒在雪地上。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暈了。
熱血往頭上直涌,龍塵指著生死不知的逃兵,沖著有些騷動的陣型大喊:
“逃跑者死,這就是下場!逃尼瑪幣逃,你們的兩條腿,能逃得過金人的四條腿嗎?
金人有六十騎,未必就有六十個騎兵。要是那是一人雙馬的斥候騎兵呢?一百對三十,我們不落下風(fēng)。守到天亮,便是援軍不來,金兵也要自退!”
他這一番喊話下去,陣型竟然奇跡般的穩(wěn)定下來,士氣也提升了幾分。
顧虞候皺了皺眉頭。龍塵的做法有越廚代庖之嫌,但現(xiàn)在也不是計較的時候。
雷炎沒有回頭,仍然手持刀盾,穩(wěn)穩(wěn)的注視著逼近的敵騎。心里卻在想:“這來路不明的小子,似乎有點斤兩!”
“是一人雙馬,三十人,六十騎!”站在一輛大車上觀望敵情的李飛猴大喊著,隨著他的喊聲,敵軍也一分為二。
三十匹備馬被留在了后面,派了一個人看守。
另外二十九騎,拉成了兩列稀疏的橫隊,以碎步的方式向圓陣緩緩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