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炎所在的前陣并沒有受到太多攻擊,此刻他已經(jīng)回到了圓陣中央,檢查傷亡狀況。
死者和傷者躺了一地。
垂死者還在掙扎,重傷者劇烈的喘息。到底有多少人要死去,還不得而知。但至少有20個弓弩手失去了戰(zhàn)斗力,還能繼續(xù)拉弦的,已經(jīng)不足40人。
這邊,看著跪倒在地的龍塵,顧松也有些慌張:“龍塵!”
“我沒事?!饼垑m緩緩站了起來,面色有些發(fā)白。
中箭的那一瞬間,他只是感覺背上被狠狠推了一下,落地時失去了平衡。但現(xiàn)在,劇烈的疼痛感開始涌了上來。
顧松幾步?jīng)_到龍塵背后,卻松了一口氣:“還好,入肉不深。你忍著點,我給你拔箭!”
他左手按在龍塵的背上,右手抓住箭桿,猛力一扯。
龍塵雖然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仍然痛得渾身一哆嗦,從嘴里不受控制的擠出一聲慘叫。括約肌一松,差點尿了。
“這就是戰(zhàn)場受傷??!還真他媽的痛??!”
一秒鐘之內(nèi),龍塵在心里把宗弼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不知為什么,他的直覺告訴他,背上這一箭,一定是宗弼射的。
“醫(yī)官,醫(yī)官!”顧松沖著在傷員堆里忙碌的軍醫(yī)大喊:“你先過來,給他上金瘡藥!”
龍塵只是輕傷員,比他更需要救治的人滿地都是。
但戰(zhàn)場就是這樣殘酷,他已經(jīng)證明了他是一個強(qiáng)悍的即戰(zhàn)力,即戰(zhàn)力當(dāng)然比躺在地上已經(jīng)失去戰(zhàn)斗力的人更重要。
誰知龍塵本人大驚失色:“不用,不用!我傷得不重,包扎一下就好!”
他可不知道北宋時期的金瘡藥是什么成分,傷不致死,萬一被金瘡藥給毒死,那就死得實在是太冤了。
草草包扎完畢,龍塵立刻爬上了大車。
他要讓宗弼看到,他還活著,好好的活著。只不過擦破了一點油皮而已。
戰(zhàn)場的另一邊。
回到陣中的宗弼,正緩緩放下手中的騎弓。
以一死一傷的代價射倒對方二十余人,這個交換比按道理說是大賺便宜的。
但他臉色仍然有些發(fā)沉。剛才那個出陣追殺的宋軍實在是狂得很,這對雙方的士氣,會有此消彼長的影響。
當(dāng)然,如果那人被他剛才的一箭射死了,那也就算扯平了。
但宗弼的直覺也告訴他,并沒有。
“兀術(shù),還要再沖嗎?”身邊的亥里斯見宗弼半天沒有下令,問到。
“宋人真是囂張,四太子,讓我們再沖一波吧!”
這一路來,金軍屢戰(zhàn)屢勝,宋軍幾乎每次都是一觸即潰。剛才龍塵的舉動讓這個騎兵很是不忿,于是向主帥請求再沖一波,找回場子。
只是,他沒留意到的是,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jīng)把“宋狗”的稱呼換成了“宋人”。
“對啊,四太子,再沖一波!讓我等為殿下破陣吧!”其他的部下也紛紛請戰(zhàn)。
“先等等!”宗弼看到大車上出現(xiàn)的那個身影,臉色又黑了幾分:“敵軍士氣未衰,我們?nèi)缫獜?qiáng)攻,損失必大。
眾軍聽我將令:全體下馬,前隊戒備,后隊生火!”
宋軍的傷亡已經(jīng)清點完畢。有六個人徹底咽了氣,還有七個重傷員,八個輕傷員。
騎弓的威力一般不會很大,因為是在馬背上使用,長度受限,也無法借助腰腿的力量。
但宗弼手下都是一等一的精銳,他們使用的騎弓也不是制式裝備,而是量身定做的,威力遠(yuǎn)超一般的大路貨。
蒼鷹都的弓弩手身上只有布甲,一時不防,吃了大虧。
之前的篝火已經(jīng)用雪蓋滅了,火光會給敵軍的瞄準(zhǔn)提供便利。這樣一來,重傷員也很難保住。天寒地凍,光失血導(dǎo)致的體溫降低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雷炎心情有些沉重的走了過來。
“雷都頭?!薄岸碱^?!?p> 雷炎擺擺手,一屁股坐下:
“不講這些虛禮了。龍塵,你到底是什么人?”
“雷都頭,我是宋人?!饼垑m想了想,回答。
雷炎灑然一笑:“看你能文能武,想必是出身不凡。既然你不愿和我這種粗人武夫為伍,不說也罷!”
“都頭,不是我龍塵不說,實在是不知從何說起。我說了也不會有人信??!”
“你不說,怎知我不信?”雷炎冷笑一聲。
“好,我說我是天上來的,你信不信?”龍塵也有些冒火了:
“大家都是宋人,大敵當(dāng)前,生死尚且難料,哪里那么多婆婆媽媽的?”
雷炎和顧松的反應(yīng)很奇怪。他們兩個面面相覷,看不出來到底是信呢,還是不信。
李飛猴的喊聲傳來:
“都頭,虞侯!對面的金狗在生火!”
“什么?”剛才還在坐而論道的三個人一骨碌爬起來,跳上同一部大車。
“金狗生火干什么?”雷炎望著百米開外的火光。
“取暖?”顧松猜測。
“不,他們在做飯?!饼垑m的肩胛還在陣陣作痛,手里捏著剛從自己背上拔下來的破甲箭:
“宗弼舍不得死人,他是打算跟我們耗上了。”
悠長的骨笛響起,在寂靜中夜色中越拔越高。
“這是什么意思?”雷炎三人對望一眼。
李飛猴一躍而下,連人帶甲落在地上,發(fā)出咚的一聲大響。
他大步走了過來:“那是金狗整隊的哨笛!”
龍塵大為奇怪:“李將軍,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什么狗卵子將軍!老子以前就在金狗軍中,這哨笛聽得多了?!?p> “你這騷韃子,廢話忒多!你就說,這群金狗想要干什么?”雷炎喝道。
笛聲停息,滾滾馬蹄聲中,金軍的備馬從蒼鷹都側(cè)翼馳過,去和主力匯合。
“龍塵說得沒錯,這些金狗就是要做飯。金狗的輕騎兵,習(xí)慣把燒火用的羊油、馬糞,戰(zhàn)馬的精料,都馱在備馬背上。
要說取暖,今晚的天氣對金狗來說暖和得很,根本用不著取暖?!?p> “入他娘的!”雷炎拍著大腿破口大罵:“老子們連人都吃不到葷油,這群金狗,竟然拿羊油當(dāng)柴燒!”
“這樣不妙啊...”顧松眉頭皺成一團(tuán),“敵逸我勞,不可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