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zhàn)斗打下來，蒼鷹都陣亡了二十多人，三十多人受傷，實實在在的傷亡過半。
金軍傷亡十七人。
按交換比算，金軍大賺。按兩國國力對比來說，宋軍大賺。
金國雖有十幾萬大軍，最精銳的野戰(zhàn)騎兵不過一兩萬之數，而且訓練困難。
捧日軍號稱禁軍精銳，其實也不過如此。這樣的步兵，宋朝有幾十萬。就算打掉了，也比騎兵容易補充得多。
如果每場仗都打成今天這樣，金國必輸無疑。
龍塵熟知歷史，當然知道徽欽二宗的那些神操作。但他們畢竟沒有把開封直接讓給金軍，前前后后，兩軍還是真刀真槍的交過手的。
兩次開封之戰(zhàn)究竟是怎么打成這樣的？他又開始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
部隊正在南撤，大車燒光了，沒有車輛，剩下的軍械和給養(yǎng)只能靠人背。裝備的損耗率影響到戰(zhàn)功計算，不能輕易丟棄。
更何況，丟了還未必有得補。
輕傷員勉強可以自己走，重傷員得著人抬著。還得帶上陣亡者的尸體。
加上剛打完一場大戰(zhàn)，幾乎所有人都疲憊欲死。他們在雪地里拖著腳步，有一腳沒一腳的走著，如同一群行尸走肉。
從戰(zhàn)術角度上講，宗弼付出了巨大的損失，并未能達到消滅宋軍斥候隊的目標，算是宋軍獲勝。
按宋朝的軍法，一騎當七步，相當于本方以一百對二百一十。以寡敵眾，屬于上陣；損失五十余人，換得敵方十七人的損失，并斬首五級，屬于下獲。
上陣下獲，也算勝仗，這已經是第三等的軍功了。
只是損失實在太大。慘勝如敗，士氣非常低落。
如今都中體力還算充沛的就只有龍塵和顧松了。龍塵的系統(tǒng)激活之后，雖然增加的是免疫力，但體質也提升不少。畢竟，體質是免疫力的基礎么。
顧松本來就體質出色，恰恰武藝還不好，戰(zhàn)斗中沒有怎么動手。
他們一人扛著幾把備用的刀槍，走在隊伍最后。
龍塵是故意的，一來他視力好，可以斷后，防止宗弼殺個回馬槍；二來他有太多問題想問了，顧松應該是最了解情況的人。
“顧虞候，此地離汲縣有多遠？”汲縣是現代的河南衛(wèi)輝市，宋朝時位于黃河北岸，從汲縣渡過黃河，沒多遠就是開封城。
現在，汲縣也是開封防線在黃河北岸最大的支點。
“龍塵兄弟，你不是軍中之人，不必稱我虞候，直呼其名便是了?！毕铝藨?zhàn)場，顧松又變回讀書人的做派。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顧兄啊，我心中有很多疑惑想要請教，還望你能為我答疑解惑??！”
“龍老弟，你見多識廣，還有什么是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你盡管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顧兄，此地離汲縣有多少里？”
“三十余里?！?p> “三十余里，金人騎兵一個急襲，半個時辰便可以殺到汲縣城下。我軍的斥候，何以才放出這點距離？
又何以禁軍要派步兵出來做斥候？”
顧松一聲嘆息：“這真是咄咄怪事，不說也罷！自從與金軍交戰(zhàn)以來，我軍斥候完全不是金軍斥候的對手，損失慘重。到如今，已無斥候可用了！
剩下的斥候也不敢放出去了，如果強行下令，他們怕是出營就逃亡了??！”
“沒了斥候，難道就連騎兵都沒有？派一個都的騎兵出來哨探，也比派步兵強得多?。 ?p> “有騎兵，怎么沒有騎兵？汲縣城中，駐扎著整整七千騎兵，禁軍騎兵的精華，盡在此地了?？赡橇悍狡侥懶∪缡?，舍不得把騎兵放出來，要留在身邊保命。
現在，那些騎兵大概都窩在熱炕上睡大覺吧！”
“城外呢？”
“城外駐扎著何灌將軍的禁軍步兵。”
“真他娘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龍塵破口大罵：“騎兵蹲在城里，把步兵扔在城外，這還怎么打！
何灌不是沙場宿將嗎，怎么連基本的用兵之法都不懂！”
“何灌將軍雖是知兵，奈何軍權在梁方平手里，那個閹賊是監(jiān)軍，何將軍又如之奈何！”
“我們先不說這事，聽得心煩。我問你，上四軍的編制，不是一個都有四十名刀盾手和長槍手，和軍官一樣，都批步人甲；還有六十名弓弩手，都批鑲皮甲嗎？
怎么都中軍官才有鐵甲，近戰(zhàn)手都是皮甲，遠射手只有布甲？
還有，配屬的二十名輕騎兵呢？就算沒有輕騎兵，一個步兵都也應該有三匹戰(zhàn)馬，都頭、副都頭和將虞候一人一匹。蒼鷹都中怎么總共才有一匹？”
顧松苦笑一聲：“龍老弟啊，你定是熟讀兵書，可盡信書，不如無書??！
上四軍的編制是我朝太祖定下的，那時的禁軍，是真正的精銳。
可自檀淵之盟后，宋遼一百多年無戰(zhàn)事。和西夏之戰(zhàn)，又都是西軍在打。
禁軍武備早已廢弛，更戍之法，也是名存實亡。許多禁軍將士，十幾年都沒有出過東京城門啊！
當今官家把錢都花在了花石綱上，上四軍武備本來就不全。后來征方臘、滅遼國，打金兵，蒼鷹都次次都是硬戰(zhàn)，次次都被打殘，人馬器械，從來就沒有補全過！
再說，按太祖之法，上四軍雖然精銳，負重也大。野戰(zhàn)之中，一個正兵要配兩個輔兵，百里之外，還要征發(fā)民夫。
如今汲縣城中只有兵，沒有民，哪里來的輔兵民夫？我都中連大車都要靠戰(zhàn)兵自己推，就是軍械糧草齊備，也帶不了那么多??！”
“難怪，原來如此！”龍塵終于明白了，歷史上的開封之戰(zhàn)為什么會敗得如此慘烈、如此徹底。
宋軍那龐大的紙面實力，都是虛的??！裝備不足，給養(yǎng)不足，訓練不足，后勤能力低下，指揮低劣。
能打的、敢打的，又沒關系的，頂到前面去當炮灰，打完了又不足額補充。怕死的、有后臺的，窩在后面，吃喝玩樂，富貴榮華。
這種仗，打不贏實在正常不過。打得贏才叫有鬼！這大宋王朝，已經從上面爛起、一直爛到下面，爛進骨子里去了！
“顧兄，你如何看接下來的汲縣之戰(zhàn)？”
“汲縣城高墻厚，城內外足有七千騎兵，四萬步兵。何灌將軍又在城外布下兩座大營，和城池呈掎角之勢。背后還有黃河浮橋，補給無憂。
只要守上兩三個月，等入春了，雨水連綿，地面泥濘，騎兵無法沖鋒。金兵水土不服，必生疫病。
到那時候，金人就會退兵北返吧？”
“我看未必！此次，不要說汲縣未必能守，就是東京都不一定能守得??！”
“龍老弟，不可妄言，惑亂軍心！你這是從何說起？宗弼這一路，不過六七萬人。東京城方圓數十里，沒有二三十萬兵馬，連圍城都不夠，更不要說破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