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嗎？”少年有些懷疑。
按照他以往的經(jīng)驗來看，這樣的開端后面，通常都是當(dāng)事人或者當(dāng)事人的親朋好友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他最應(yīng)該做的，是咬死了不認(rèn)，然后尋機倒打一耙，這樣，才能在對峙中不落下風(fēng)。
可今晚，或許是從這個紙片小人的身上看到了阿婆的影子，少年收起了以往面對這種情形時會不自覺的豎起來的尖刺，低著頭，老老實實的給曲復(fù)道了歉。
“小友也不必如此?！鼻鷱?fù)擺擺手，“這事兒真要說起來，小老兒自己也有錯。好在小老兒沒什么大事，痛一陣也就過去了。倒是小友你，這么晚了，怎么還在外面？”
他說著，又側(cè)著身子指了指不遠處還在與那棵怪樹作斗爭的三個黑衣人：“那邊那幾個，也是和小友你一起的嗎？”
“不是?！鄙倌険u頭否認(rèn)，“他們是搶我東西的人。”
“哦？不知是什么東西？”
少年猶豫著沒有回答。
曲復(fù)便道：“小友不方便說就算了，我就是隨口一問。”
然后他看著另一頭又往回拖了一個黑衣人的柳樹喃喃道：“原來作祟的就是這東西啊?！?p> “老伯識得？”
“嗯，也算不上，只從前聽人提過幾句?！鼻鷱?fù)指著食人柳給少年解釋，“那東西，叫食人柳。聽名辨意，就是會吃人的柳樹。除了這一點外，它和尋常柳樹最大的不同，就是它的柳枝永遠都是這樣光禿禿的，不會長一片葉子?！?p> “看到它那些豎在空中不動的柳枝了嗎？”
少年點點頭。
“那些就是吃飽喝足的。”曲復(fù)道，“不過小友也不用擔(dān)心，那東西看似兇悍，其實也沒多厲害。”
“……”
余光剛巧瞥見食人柳又吃掉一個黑衣人的少年聞言，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另一邊，接連痛失三個兄弟的男人終于發(fā)現(xiàn)了端倪。
“小五?！彼嶂蟮叮c小五肩抵著肩，“待會兒那枝條再打過來的時候，你就跳到它上面去，借著它甩的力道離開這里?！?p> 眼圈還紅著的小五一聽這話就皺起了眉頭，問道：“那大哥你呢？”
他要是離開了，這里豈不是只剩下大哥一個？方才五個兄弟在一起，都沒能斗過面前那棵怪樹，現(xiàn)在只留大哥一個，能行嗎？
“那怪樹是沖著那樣?xùn)|西來的?！蹦腥说?，“你聽我的，先離開。到時我會找機會把東西給你扔過來。你拿到之后，就什么都別管，只管往前跑。我會盡量給你多爭取一些時間?！?p> “可是大哥——”
“沒有可是！”男人厲聲打斷小五，“我們兄弟幾個這趟出來，就是為了這樣?xùn)|西。他們?nèi)齻€都不在了，我現(xiàn)在能相信的，就只剩下你了。你一定要活著把東西給帶回去，知道嗎？”
小五別過頭，聲音很輕很低的應(yīng)了聲：“知道了。”
新一輪的交鋒再次開始。
接連吃了三個人的食人柳，如今已有許多枝條牢牢豎在空中不動。但同時也刺激了其他只嗅到了血腥氣，卻遲遲沒有吃上肉的枝條，它們更加狂亂的在空中舞動叫囂著，像是要把面前剩下的兩個人也一并吃掉。
在枝條甩過來的那一瞬，小五率先迎了上去。
不過他并不是與枝條爭個高低輸贏，而是牢牢記著方才男人說的話，伺機跳到了枝條上面。像蛇一樣扭動著的枝條自是拼了命的想要把他甩下來，或是卷回樹干前吞噬殆盡。
奈何枝條上的人很是靈活，枝條上下左右亂甩一通，都沒能把人給甩下來，反倒是讓小五借機回到了地面。
“大哥！”
雙足剛剛落地，小五就大喊起來。
正橫刀砍下一根枝條的男人聞言，立時把懷里的東西摸出來扔了過去。
坑洞邊上的小五也立時一躍而起。
雕著纏枝紋的小小木盒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
就在小五伸手要將盒子接過時，一陣風(fēng)吹著一張小小的紙片飛了過來。好巧不巧，就貼到了他的眼睛上，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的身子歪了一下。
木盒便與他擦身而過，“咚”的一聲落到了草地上。
敏銳察覺到不對的小五，一把扯下了蓋在眼睛上的紙片，人也重新落回地面。他下意識往后扭頭，一眼便看到了瘦瘦小小的少年像只猴兒似的從一旁的大樹后面躥出來，撿起地上木盒揣進懷里，飛快的向前跑遠。
“小鬼，你給我站?。 ?p> 小五拔腿就追。
可還沒跑兩步，就聽到身后傳來的慘叫聲。
他停下來往土塊上看，那里已經(jīng)沒了男人的身影。至于先前那些和男人纏斗的枝條，眼下已經(jīng)擠在了樹干前面，里三層外三層的，把男人從頭裹到了腳……
“大哥——”
顧不得再去追少年，小五撲回坑洞邊上，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大哥被那些枝條絞纏著，直至它們重新散開，露出底下的一堆白骨。
……
“小友，你倒是等等我啊?！?p> 撿了東西就撒開腳丫子往前跑的少年聽到曲復(fù)的聲音，才慢慢停下。他的身后空空蕩蕩。
看來那個小五并沒追來。
少年暗松口氣，低下頭去找被掩藏在草葉間的曲復(fù)。
“老伯，對不起啊，讓您受累了?！笨粗萑~間變得皺皺巴巴的紙片小人，少年面上滿是歉疚，“還有，謝謝啊。剛才要是沒有您的話，我肯定沒辦法拿回這個盒子?！?p> 曲復(fù)擺擺手，不甚在意的道：“不妨事不妨事，舉手之勞罷了。不過也是我小老兒命大，沒叫那人一扯，就給扯成兩半?！?p> 他哈哈笑起來。
片刻后，他收了笑，一臉痛苦的對著少年說道：“小友啊，看來小老兒有件事要勞煩你了?！?p> “您說?！?p> “小老兒現(xiàn)在渾身都痛，只怕沒法靠自己回家了。所以，能不能請小友你，送小老兒一程？”怕少年拒絕，曲復(fù)又忙補充道，“小老兒的家就在前頭不遠，定不會耽擱小友你多少工夫?！?p>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少年自是滿口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