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底深淵下,連接著黃泉,終年不得見天日。
丹墨璃從韓勨的家中逃離后就回到自己的洞府里躲著不出,她神思不屬,腦子里分明吵吵嚷嚷,亂轟轟一片,可再仔細一想,卻又有什么都沒有,茫茫然的空蕩蕩。她這般恍然如夢的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聽見有人在洞府外喊自己的名字,才自恍惚里一下子清醒過來,聽清了來者的聲音后,趕緊起身往外走去。
她在洞口設了幾道結界看護,除了自己誰也進不來。
位于深淵底處的這座洞府有著一明一暗的兩道門,明處的那道門,就是丹墨璃第一次來到洞府時,所經(jīng)過的洞口。那里鑲嵌著一顆碩大如斗的夜明珠,可洞口外暗流密布,無比兇險。
任憑有再高深的修為,都不能通過這個洞口隨意進出。
當初她養(yǎng)好了傷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困在這深洞里進出不得,在洞口處向外探查了許久,她發(fā)現(xiàn)洞口的這顆夜明珠十分神奇,原先她以明珠的作用,只在照亮洞口所在的位置,不至于讓人在黑暗里迷路,然而觀察久了,她發(fā)現(xiàn)這顆明珠最大作用最并非是用來照明,而是它竟然可以阻隔洞外的河水。
第一次進洞時,丹墨璃身受重傷,又靈力耗盡,身體的敏感度降低了不少,所以沒能發(fā)現(xiàn)這顆明珠的神奇之處。雖然她在進洞時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擦過自己的身體,但她當時以為是這洞口處被施了一道自己無法察看到的結界。
而觀察久了,她才發(fā)現(xiàn),是洞口的夜明珠所散發(fā)出來的光,隔絕了洞外的水流,所以才讓深洞里自成了一方天地,與世隔絕。
洞外漆黑一片又暗流密布,這些暗流一箍箍的交織著,一旦被困于其中,就再也不可能逃出生天了。況且她當初暈暈乎乎的,也不知自己究竟隨著這些暗流一起下沉了多遠。她怕自己貿(mào)然出去,即便能躲過那些暗流形成的漩渦,也怕自己萬一游到一半體力不支,那就必死無疑了。
出不去,她便只好留在洞府里,潛心修煉來打發(fā)時間。洞府內(nèi)有數(shù)之不清的上品靈丹和仙藥,這些東西可以幫助她加強修行,也可以維持她的生命。所以即使她會一生都困于此處也于性命無礙,只是,長久的孤獨一定會使得她發(fā)瘋,變得癲狂。
不過她相信這洞府里一定藏有著可以隨意出入的方法,不然此前的主人又是如何出入的呢。
其秘密的關鍵處很可能就藏在這些物品里,所以她將洞內(nèi)所有物品與書籍古策都一一翻察個遍,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于是,她不死心的又仔細的翻找了一遍,連角落里都不放過。最后,讓她發(fā)現(xiàn)洞最深處的一塊石壁上,有一凹進去的坑洞,很小,指尖一般,平常情況下根本看不他,就算是看到了,也不會刻意去關注一處老舊的,布滿坑坑洼洼的石壁上,這個小的如指尖般的坑洞會有何特別之處。
而丹墨璃之所以會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多虧了無意中撿到的一對累絲紫金鐲。
這對鐲子被丟棄在書架底的角落里,也不知在地上呆了多久,待她發(fā)現(xiàn)時上面已積攢了厚沉一層土。若非她將每一個書架都一層一層的翻查過,也不會在架子底下的角落里找到這對鐲子。她擦去上面的灰土后發(fā)現(xiàn)鐲子做功精致,設計得十分細巧,各自在中央處都鑲嵌了一顆玄青色的如黃豆般大小的珍珠。
天長日久,又在灰土里被埋了許多年,上面的珍珠早已不復當初鮮亮的光澤,看上去十分暗淡陳舊。
這對成色老舊的鐲子于一堆天材地寶中,愈發(fā)顯得廉價,若換作別人可能看過后也不會太過在意,甚至會再次棄之于地。可丹墨璃卻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對鐲子,無甚奇怪的原因,不過就是姑娘家愛美的心思作怪罷了。
這洞府內(nèi)雖然寶物多不勝數(shù),卻沒一件是屬于姑娘家的東西,她還猜測過上一任主人定是個沒有情趣的男子。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適合姑娘家的東西,她當然歡喜至極,立馬就將鐲子擦拭干凈,愛不釋手的套在了自己手腕上。
這對鐲子似乎并非普通的首飾,居然也藏有靈性,套上手腕后,大小立馬就自動調整到適合她的尺寸,不大不小,不輕不重,而且與普通金鐲子觸感生涼不同,它似乎知道自己不喜寒涼之物,竟然還著一絲溫度。
這個意外的發(fā)現(xiàn)讓她欣喜無比,立馬就它生了鐘愛之心,所以自戴上后也就沒再摘下。只是,自打手腕套上這對累絲紫金鐲,她心底就總生出一絲奇怪的念頭,每當她念著想要出去時,冥冥這中就有什么東西在指引著她往某一處方向走去。她起先很是害怕,可定下心來后卻發(fā)現(xiàn)心底的這道指引似乎并無任何危險存在,便壯著膽子順著感覺往指引的方向走去,一路生洞府最深處走著,最后便來到了這間石洞里。
相比于其他,這間石洞很是狹窄,里面空空如也。她前幾次有路過這里,探頭向里看了看,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就不曾進來過。如今被鐲子指引著再次來到這里后,她不禁多了個心眼。
丹墨璃若是之前覺得這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現(xiàn)在卻覺得這里哪兒哪兒都顯得十分神秘,定然藏著秘密。她繞著四面石壁走了一圈,發(fā)現(xiàn)在路過右邊這處石壁時,腕上的鐲子隱隱發(fā)熱。她一寸寸的摸索過石壁后,看到有一個坑洞的大小與鐲子上的珍珠大小一致,十分契合。
于是她先是抬起左手,將珍珠放進去,毫無反應,她再將右腕上的珍珠放進去,這一次眼前的石壁忽然閃起了月白色的光芒,與洞口外的那顆珍珠所散發(fā)出來的光芒一模一樣。她抬手小心翼翼的伸進光芒里探查,發(fā)覺石壁竟是消失不見了!
她伸著右手一邊向前探查,一邊整個人緩緩走進光芒里。
而眼前除了如水波般波動的月白色的光芒,什么也沒有,她又往前走了兩步,忽然眼前的景象起了變故。一瞬間,她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將自己完全裹住了。心里害怕,便開始慌亂,手腳并用胡亂的掙扎了幾下后,她才發(fā)覺到自己是在水里。
許是離開河水太久了,她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了。待反應過后,她也就不再慌亂,轉頭四下查看,發(fā)現(xiàn)這里也是一處深洞,幽暗寂靜,從未曾來過,四周的景象都很陌生。她往洞外游去,到了洞口外才覺得眼前景象是她無比熟悉的。
這里正是她生活了千百年的那條大河,而回望她剛剛出來的地方,居然是萬夜的洞府,難關她會覺得陌生。因她以前都是千方百計躲著萬夜的,若非是活膩了又怎可能會自投羅網(wǎng)到它的洞府里去。
正當她好奇自己為何會出現(xiàn)在萬夜的洞府里時,突然背脊一陣發(fā)涼,猛然回頭望去,就看見萬夜正于洞口的上方望著自己,小小的眼底全是震驚。顯然它對于自己會出現(xiàn)在這里,也很驚訝。
丹墨璃來不及多想,轉身就跑,萬夜在身后窮追不舍。
沒跑出多遠她就被追上了,丹墨璃見自己逃不掉就停了下來,心底一橫,喚劍而出,握著剛熟悉沒多久的寶劍與萬夜一番對抗與撕殺。
方才她本能的驅使下一心想著要盡快逃離萬夜的視線,以免被它吞噬了。被它追殺了近千年,逃命早已是刻在她靈魂力的本能了。
可等冷靜下來后,她才猛然想到自己在深淵底的洞府內(nèi)學了那么些本事,如今不全都使出來保命,那不都是白學了嗎?
丹墨璃一想到自已如今與往日不同了,心底生出無限的勇氣和力氣來,也就不再只是一味奔跑逃命。
她將連日來所學的一切本事都使出來,兩人一時難分上下的對戰(zhàn)了數(shù)日,直锨得河面巨浪翻騰,河中生靈遠避十里外。
最后,她與萬夜戰(zhàn)了個平手。
“你在深淵下遇著誰了?這些本事是誰傳授與你的?還有,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我的洞府里?”
一連出的疑問,出自一道嘶啞的聲音,一字一頓,說得很慢。然而,這卻是萬夜千百年來,第一次開口說話,只為了問她深淵之下的遭遇。
丹墨璃毫無防備一時間被嚇得差一點魂魄離體,如同被它咬上一口的驚嚇,不單是她,這條大河里的任何一個生靈都從未有聽到過萬夜開口說過話的。
大家都以為它是啞的,卻沒想到,它竟然是會說話的,而且聲音是如此的難聽。
不過丹墨璃就算聽到它的話正好下也沒心思為它解惑,因為萬夜的聲音讓她產(chǎn)生了十分不適的感覺,心頭憋悶得好似一下子喘不過氣來。且這聲音隨著水波的涌動,反復在她耳邊回蕩,更加劇了她如同窒息般的痛苦。
為了減輕這種痛苦,丹墨璃把劍一收,扭頭轉身就走,毫不停留。而令她倍感意外的是,萬夜居然只是冷眼看著自己離開,沒再追上來。
丹墨璃回到自己原先的住處,摸著手腕上的鐲子冥思苦想了好幾日。
如今她已經(jīng)明白這鐲子就是用來出入那處洞府的鑰匙,雖然不明白為何入口會在萬夜的洞府里,可是如果她還想再回去,就必須要再闖一次它的洞府才行。
她暗中跟蹤觀察了萬夜幾日,發(fā)現(xiàn)它每日里都會去深淵附近的青石上趴著,遠遠的觀望一段時間,眼底交織著對那片深淵的渴望與抗拒的復雜情緒,也不知它究竟在想什么。不過她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去它的洞府試探一下那面石壁。
于是,在確定萬夜又會在青石上趴上一個下午后,丹墨璃悄悄的潛進了它的洞府里。只是她沒有想到,萬夜早就發(fā)現(xiàn)了她在跟蹤自己,莫不作聲的任她跟著不過是想將計就計的給她設了一個局。
它很想知道,丹墨璃究竟是如何從那片深淵里逃生出來的,那片深淵的恐怖之處它比誰都要清楚,一旦陷了進去,是萬萬沒有再生還的道理。
還有,她又為何會出現(xiàn)在自己洞府里?這兩都難道有什么聯(lián)系不成?
可是那處洞府它居住了上千年,從未發(fā)現(xiàn)有何特別之處,它需要解答心中的這些疑惑,而為它解答的,只有丹墨璃這條小螣蛇能做到。所以,它便將計就計,把她引往自己的洞府里,而它則躲在暗自看著她。